名副其实,一代大家!
(2009-05-20 09: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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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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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一龙先生来电话说有人看到我悼念何老的文章,叮嘱发一份过去,才想起收到讣告后应该给他去电话。其实,黄老在我收信之前就已经得知噩耗,却一直没收到讣告。问起讣告内容,我电话中原文照读:“上海世纪出版股份有限公司古籍出版社资深出版人、著名作家、退休编审何满子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2009年5月8日22时36分在瑞金医院不幸逝世,享年91岁。兹定于2009年5月17日(星期日)上午9时55分在龙华殡仪馆归源厅举行何满子先生遗体告别仪式。特此讣告”
这种极其低调的官方措辞,特别是用心良苦的限定在古籍出版社的“资深出版人”、“退休编审”这两个给定头衔,彻底遮蔽了何满子作为杰出学问家、思想深邃的社会批评家的意义。黄老听我照读后,气恼地重复:“退休编审!退休编审!”他提到这两天一位病逝演员极尽哀荣的身后事,两相对照,感慨万端。
现在,说起作为杂文家的何满子,人们不陌生,但他更是一位我国当代非常稀缺的那一类学者。早在民国时期,何老就在大学教授过西方文学史。当时不仅有大量文字刊于报刊,而且有专书出版。我是偶然知道这一点的。2000年《马基雅维利》出版后,在给师友们寄书时,也往何老那里寄了一本。没想到,何老一收到就看了,而且马上写了评论。何老对书中关于文艺复兴时期整个意大利、特别是佛罗伦萨的政治、文化、精神及变迁的把握和叙述方式,非常肯定,对马基雅维利的解读,何老也很赞赏。后来的来信也提到这些,但指出对马氏生平的介绍不足,建议有机会再版时充实,并提供了一些线索。印象中,何老提供的线索除了一些英文著作,还有意大利文著作。读到这封信,我意识到,何老的学养非比寻常。
两三年后读到老先生近九十万字的三卷本学术文集时,更有一番惊喜。三卷本的内容广泛涉及了中外历史、文学、心理学、民俗学和若干产生过重要影响的近现代文学思潮、哲学、心理学流派,而且观点独到、思想深刻、治学严谨。那两年,国内对《水浒传》、《三国演义》、《红楼梦》有很多讨论,但从学术评论应注重的原创性、思想深度和思维逻辑等方面看,我认为,即使其中的上品,在所有这些方面都跟何老的评论不在一个量级。而这近九十万字学术文集,收录的只不过是1978年以后近二十年的文字,也就是何老六十岁以后的文字,且并未包括这二十年间已作为专著出版的诸如《中古文人风采》、《艺术形式论》等多部作品。而之前几十年的著述则多惹祸端。1949年后,何老是大学中文系教授、书店总编。但著述中的思想令权力不安,从1955年起被搁置不用,历遭磨难,直到1978年。
当年读三卷本时,时时感叹于何老思想之锐利深刻,知识背景和视野之广阔。一篇《中国古代小说艺术纵横谈》,谈及中国屡屡产生悲剧现象却缺乏悲剧作品,便可就此展开一番精彩的中国和西方的文化、社会比较。对西方从远古时代、希腊时期、中古时期乃至近现代的史实、典故,无不信手拈来。
昨天读到新京报一篇文章,据该文介绍,何老年少时接受的是西式私塾教育,当年家中有三位家庭教师,教文史的是前清副榜,教数理化和外语的都是剑桥留学生。原来,何老的通古今而博中西,从少年时代就开始奠定基础了。
何老走过了九十年,出版的学术著作和其他各类著作近五十部之多,给后人留下了丰富的思想、学术遗产。
何老名副其实,一代大师。因为名副其实、因为傲骨,注被边缘化;注定被那些制造出来的、喧闹无比的伪大师遮蔽光芒。去年余含泪府邸挂牌“大师”,我忍不住想,有何老在同一城市,余含泪也能心安理得接收这块牌子?今天南都披露,前些天,“纵做鬼,也幸福”的那位作协副主席在山东为作家颁奖。对这些身外事,何老不屑一顾。可是,知识、人格的颠倒评判成为国家行为,肯定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