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六梦六

原作

却说宝玉、宝钗听说凤姐病的危急，赶忙起来，丫头秉烛伺候。正要出院，只见王夫人那边打发人来说：“琏二奶奶不好了，还没有咽气，二爷、二奶奶且慢些过去罢。琏二奶奶的病有些古怪，从三更天起，到四更时候，没有住嘴，说些胡话，要船要轿的，说到金陵归入册子去。众人不懂，他只是哭哭喊喊的。琏二爷没有法儿，只得去糊了船轿，还没有拿来，琏二奶奶喘着气等呢。太太叫我过来，说等琏二奶奶去了，再过去罢。”宝玉道：“这也奇，他到金陵做什么？”袭人轻轻的合宝玉说道：“你不是那年做梦，我还记得说有多少册子。不是琏二奶奶也到那里去罢？”宝玉听了，点头道：“是呀！可惜我都不记得那上头的话了。这么说起来，人都有个定数的了。但不知林妹妹又到那里去了？我如今被你一说，我有些懂得了。若再做这个梦时，我得细细的瞧一瞧，便有未卜先知的分儿了。”(一百十四回）

解析

凤姐临终时的情景，是通过王夫人那边打发人来告诉宝玉夫妻的方式交代的，看来凤姐是在梦幻中折腾了一夜。这样的写法，无非是要形象化地解说凤姐判词中那句众说纷纭的话“一从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在多数人的想象中，这句判词是说凤姐最终被贾琏休了，哭哭喊喊地回南京娘家去了。这里写的是，她尽管不情愿地哭哭喊喊，但终于善罢甘休、撒手人寰，乘着纸船车娇，魂归金陵十二钗的册子中去了。

有人说这样写法不符合作者原意，我想还是尊重文本为好，大可不必自作聪明、多事添乱。需知此时凤姐娘家只剩下一个叔叔和一个哥哥，两个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不仁不义之人，而且都在京城里住着，凤姐回什么南京？此其一。其二，凤姐在贾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配贾琏绰绰有余，就是私下放债有错，也是为的他们的小家好，贾琏干吗要休她？其三，凤姐未必就是南方人，她的泼辣干练，特别是他那一口妙语连珠的北方话，都暗示她是北方女人,至少祖上是北人，或者她在北方长大。

有句俗话说，关东家三大怪：窗户纸糊在外，生孩子吊起来，大姑娘叼烟袋。《红楼梦》中只有一处提到抽烟，便是一百一回宝钗给凤姐点烟：“宝玉虽也有些不好意思，还不理会，把个宝钗直臊的满脸飞红，又不好听着，又不好说什么。只见袭人端过茶来，只得搭讪着，自己递了一袋烟。凤姐儿笑着站起来接了，道：‘二妹妹你别管我们的事，你快穿衣服罢。’”

宝钗两口子房里有烟袋和烟草，想必也是抽烟的北人？把北人写成南人，可能是“把真事隐去”的一部分吧？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