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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风散在青葱岁月里的往事

文/一叶漂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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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大学的第一个晚上，在宿舍里，第一次见到了铭。

我们宿舍里的几个女孩大多来自农村，初到城里，兴奋而好奇，操着南腔北调，叽叽喳喳的互相聊着天，气氛很热烈。这时候，一个女孩微低着头，抿着嘴角，眼睛看着地面，用冷到零度的声音说：“让一下，让我进去。”在两排双层床的中间放了一张长桌子，站在桌边讲看口沫横飞的丽，张开的嘴忘记了闭上，笑还挂在脸上，而肌肉却已冷冻，极其尴尬的往后挪了挪身子，放那个女孩进到里边。

那个女孩就是铭。我讪讪的闭上了我的嘴，其他人也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似乎结了冰。在我的第一印象里，她是一个孤高冷傲的女孩，不好相处，我尽量避免与她说话。

然而事与愿违，晚上到教室排座位，因为我和她个头差不多，正好成了同桌。我心中战战兢兢，唯恐惹恼了她。

第二天的下午，我一个人在偌大的校园里瞎转悠，校园里到处是树、到处是花、草坪碧绿柔软。我躺下去，仰望着碧蓝的天空，那里有两片薄薄的白云，优雅的撕扯风散。读了三年的高中，担心了一个夏季，又奔波了多日的学费，终于，我感到了无比的安心，身体轻的像要飞起来了，意识渐渐模糊……

当我猛然醒来，也不知几点了，赶紧跑回教室。可是，晚了，班主任正站在教室里，我真希望能有个地缝钻进去。铭歪着头，凝神看了我几秒钟，然后，她的嘴角轻轻上翘，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浓密的长眉弯起来，两汪眼睛盛满了狡黠的笑意。她真的好漂亮，有一种略带调皮的妩媚，一点也不冷。她悄悄对我说：“以后别迟到了，要扣学分的。”我感激的对她笑笑，她的笑容很温暖。

铭是一个傲世独立的女孩，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活出一个独特的自己。她长的非常像张延，不过个头矮一些，留着齐耳的短发，很精神，每笑起来，眉头微微隆起，就有一种快乐荡漾开来，感染周围的人。她还多才多艺，尤其是写的一手好书法，男孩子中都极少能写的像她那样苍劲有力，她的魅力是独一无二的。

铭最不待见的是明。明体态丰满，皮肤白皙，两只狭长的眼睛很黑很幽深，两个深深的酒窝也是她更有女人味。她也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明首先是一个很努力的女孩，每件事都要做的尽善尽美，她是一个多面手，在系里和学生会里负责好几项工作。她很泼辣，会对每一个她感兴趣的男孩抛媚眼，也会去尝试征服每一个对她不够热情的男孩。对于第三者插足她有一个很经典的理论：能做第三者的女人很成功，因为这证明了她的魅力。

我们总是觉得时间太多，总也消耗不完，似乎青春是永恒的没有尽头。我们花大把的时间来伤感来颓废。铭爱上了隔壁班的勇，她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勇。她太骄傲，她预感到她的爱不会有结果。勇是学生会主席，面目清秀，人缘极好，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没有人知道他喜欢谁。上公共课的时候，我们就会和勇在同一个教室里。铭和勇会轻松的聊聊天，有时候开开玩笑，铭很随意的样子，语气风轻云淡。

铭说：萍，如果你爱上了哪个男孩子，千万不要告诉明，她会和你抢！我只告诉了铭，我爱上的那个男孩子，父母在闹离婚，我爱他爱到心疼，可是他不知道。我们都是问题家庭出身的孩子，因为懂得，所以珍惜，也因为懂得，所以恐惧。他追寻了我四年，却不知道四年前是我先爱上他的。这一份感情，令我和他都心力交瘁。铭说：长痛不如短痛！我选择了短痛……

可是铭的心思没有瞒过明。明只要有空闲就去隔壁班和勇聊天、唱歌。铭也去。铭不主动说话，她等勇先说。铭对我说：明和勇说话，勇爱理不理的，明就唱歌，想让勇跟她合唱，可是勇转过头来和我说话，把她晾下了。

可是明不会一直被冷落。圣诞晚会上，作为校学生会的两个风云人物，明与勇的主持华丽夺目，我们都有理由相信他们是一对才子佳人。晚会最后，他俩翩翩共舞，配合的天衣无缝，除非心有灵犀，否则必是天作佳偶！铭黯然隐退，我也陪她离开了。

然而，明爱着的却不是勇，而是兵。兵是我们班的团支书，一米六五左右，很瘦，给人一种尖嘴猴腮的感觉，也许有些风度，但与帅绝对不沾边。我始终不明白众星捧月般被男孩子环绕的明究竟爱他什么。我甚至怀疑：明根本就不爱兵。

当我拒绝并伤害了我深爱的男孩后，黑夜里一个人躲在宿舍楼前的树下，手脚冰凉，不知该如何面对未来。四年来我一直在挣扎与希望中活着，现在既没希望也无需挣扎了，生活的路一下子就到了尽头，没有了目标。

明提着一瓶酒摇摇晃晃的飘过来，在深夜里像一个鬼魅。她看到了我，哽咽着：我真的爱兵，我爱兵，你相信吗？

我说：我不信。

她灌下一口酒，说：你要相信！那么多男孩子里，我只爱兵。可是，他却不冷不热，我猜不透他。所有男孩子都迁就我，只有他不……

我说：好吧，我相信。给我口酒喝……

宿舍楼的大门已经上锁了，我俩蜷缩在树下，过了一夜，幸好那时候学校里从不派老师查宿舍。我和明住在相邻的两个宿舍里。明醒酒后问我：你们宿舍里谁最漂亮？

其实很难说。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每一个女孩子都是一朵美丽的花，她们的美各有千秋。

明说：是你吧？

我说：当然不是。但是在你们宿舍里，你是非常漂亮的。

我没有说她是最漂亮的，因为我觉得玲比她更漂亮。

玲是本市人，有时候住宿舍，有时候回家住。她喜欢穿一件带小孔的镂空图案的毛衣，里边的文胸若隐若现。晚自习她经常迟到，在全班同学都到了后，她才慢悠悠的踱进来，她的嘴里永远都含着零食，她谁也不理睬，目光平视，咀嚼着零食，走到她的座位上。直到大学毕业，我和她竟然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且，我相信，我们宿舍里跟她没说过话的不止两三个。

玲经常站在三楼的阳台上。她在等一个人，一个男人。终于有一天我们见到了她的男朋友，年龄看上去比她要大十岁，也不知是干什么的。见到了他，冰冷的玲竟如一池温泉，温柔似水。

阳台下方的樱花树下，也有一个恒常的身影，那是我的老乡梅。每天早上，梅都要到那个地方读书，她的短发用一个大的白色头花箍起来，穿白衣黑裙，远远望去，超凡脱俗。别人都不在那里读书，她为什么要选择那里？经常的，她读着读着就唱起歌来：“千年等一回……”很多年以后，她才解释，因为勇坐在窗边，勇只要一低头，就会看到她，她身上的衣服也是借宿舍里姐妹的，自己没有钱买那么好的衣服。她就想打扮的漂亮一点，因为她暗恋着勇。

转眼就到了毕业的时候了，我们在饭店里包了房间，英语系四个班的同学在一起聚餐。明和铭挨着桌子敬酒。铭的泼辣展露无遗，没有一个男生能跟她打马虎眼，喝酒跟喝水一样。敬完了酒，明也倒下了，铭架着她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和一盘麻辣豆腐厮杀，南豆腐的润滑、肉末的浓香、香油的麻香、青蒜的清香，再配上鲜美的蛤蜊汤，在所有人都跟酒过不去的时候，我怀着相见恨晚的遗恨往胃里猛装。

我没有能够干掉那碗豆腐，因为明不停的哭闹，铭决定和我送她先回宿舍。我们离去的时候，大厅里男孩女孩们开始唱歌跳舞，很多平时很低调的情侣毫不避讳的相拥相偎。

明在午夜后突然跑出宿舍窜进了男生宿舍，其时正是初夏，那些男生吓得哇哇叫。明哭着喊：兵，你出来！兵没有出来。班长把她扶出来，我和铭接住她。她不愿回宿舍，我们就坐在操场上。天空深蓝，月明星稀，有微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夜深而远。我们都沉默着。明渐渐平静下来，她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因为她与兵来自不同的地方，他们都要回自己的家乡，谁也不会迁就谁。尽管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可是结局真的到来时，明还是没有能够克服自己的感情。我终于相信明是真的爱兵了。“铭，你也去看看勇吧，”我说。

“我唱只歌给你们听吧。”明自顾自的唱起来：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 你的心中满是伤痕
    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
    你说你尝净了生活的苦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
    你说感到万分居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网情深
    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又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在每一个梦醒时分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

当那些青春被我们无情的挥霍后，我们突然对未来充满了迷茫。一切都不是我们最初设计和幻想的样子。然而，对于就业我们又都充满了渴望。我知道，只有就业了我才可以不再是一叶浮萍，我才能够扎出根须，汲取生活的营养，当然也向生活释放氧气。那些往事只能如风散去，我们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