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一:十六年前,他说我是一只小羊。
十六年前,他说他是一只老羊。
我这只小羊今年三十有六。
他这只老羊长我三十有六。
七十二岁的他,与十六年前没有多少变化,声音依旧、笑容依旧、清瘦依旧、衣着依旧,面对我这只小羊的循循善诱也是依旧。
我喜欢他这只老羊,我敬重这只老羊,我感恩这只老羊。

图二:老羊是个诗人,跟很有名望的李佩甫是同时期的作家,比李佩甫还年长十来岁,不过李佩甫走出了许昌,走出了河南,老羊蹲在许昌写了一辈子诗歌,老羊没有出名。
我喜欢老羊充满人文气息和生活关怀的诗歌。
他是诗人,食人间烟火,写让我这个受过中等教育的人看得懂的东西,写让人看了心里暖暖的作品。
不故作深沉,不故弄玄虚,不高高在上。
他的诗作,识字的老农也能看明白;他的诗作,让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看了也能体验什么是美。
他是个真正的诗人,

图三:老羊姓徐,名讳鸿喜,许昌人。
与徐老师相识于一九九九年。
十五年前或是十六年前,他跟我说,喜欢上文学,便注定你的一生充满悲剧色彩。
他说着这样的话,我走上了这条喜欢文学的路。
我在南坞村,他在许昌城。我忙碌我的工作,他忙碌他的生活。虽然时常想起,但见面不多。
上次见面,是2011或是2012年,《许昌晨报》周末摄友会成立大会在文峰塔旁的许昌电力宾馆召开,《许昌晨报》副总编辑刘俊民老师特别关照我,让我这个农村爱照相的年轻人去了。会议结束,刚走出许昌市电力公司大门,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徐老师。两个人站在人行道上聊了几分钟,就匆匆告别。
前几天是五一假期,原本打算要去禹州或是郑州见见两位博友,但因为其它事务不能去了,就跟孩子妈妈说,我想去许昌见见徐老师。
因为公务缠身,那天九点钟才离开南坞村,赶到许昌徐老师家中,已经下午一点钟。就近在西湖公园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吃饭、叙旧。吃过饭,我我们一家三口就返鄢。
找到了一首徐老师多年前的诗作:
在你的武汉
一一悼念范良富小战友
我来到武汉,这个炎热的夏天,
这个炎热的夏天,我来到你的武汉。
在中山大道的每一个门牌上,我寻觅着你,
在匆忙的人流中我想象你的笑颜,
在每—张陌生的面孔上辨认当年的你,
在宽广的林荫路上我思绪万千。
你可知道,携三十年风雨我来看你,
你该象当年一样微笑着站在我的面前。
在你的武汉,我多想叩问每一扇无声的大门,
我茫然地望着嘻笑飞驰的少女少男…
哪条胡同里有你儿时蹒跚的脚印呢?
从胡同里出发,去了粤西的大山。
哪一座学校留有你年少的身影呢?
当年的校歌可还在你的心间。
你的年迈的父母可还健在?
月明风清时,可曾把他们眷恋?
你可知道,白发人惦念你这黑发人.
年年盼你归,度过多少秋雨敲窗的夜晚?
在你的武汉,大雁年年往返……
在你的武汉,花开花落不断……
这个夏天里,我走遍你的武汉,
走遍武汉,也不能和你相见。
你在大山的那边,
你在那次塌方后就已安睡长眠,
你年轻,年轻得令人心疼,
你执著,如赤裸的山石守卫着大山。
那年你送走最后一群铁道兵,
从此,溪水长流,大山无语,谁与你为伴?
你也做过开花的梦吧,
你可栽种过飞翔的理想和信念?
在你的武汉,我想念大山里长眠的你,
在你的武汉,我看见了一个人人忙着挣钱的夏天。
这个夏天,我天真地在陌生的人流里找你,
在你的武汉……
2001.6.23,听雨轩窗下

图四:2003年,我的《岭南无雪》印成册子,徐老师给我写了序。
乡间的占永
乡间的占永,正在叫作顺羊村的田野上弯着腰,汗流浃背地和父亲一起整理着他们种植的棉花。他刚从南方打工回来,两年里炫目的霓虹,如潮的人流,五光十色的都市生活让他感触颇多,最后,他又不得不回到生育他的那块土地。他根据那时的经历写了七八万字的回忆,取名《岭南无雪》,无雪的岭南让他亲切又伤感,近在眼前又十分遥远,他说,甘苦自知,以后的路还长,我会更加珍惜生活中的每一天。眼见许多写书的人都找名人或领导题名写序,他却坚持要没有任何功名、一介布衣的我来写。此时,又近傍晚,要不了多久,他又会和父亲走在回村的暮色之中。
大约五年前,占永还在这座城市的机电工程学校读书,当时,我主编的一份纯文学报《建安诗坛》发行于大中专院校,被他无意间看到,从此,便有了来往。他从学校来我的住所要步行四五里的路程,让我每有不安,他和他那些爱文学的同学却乐于与我交往。我和占永的属相一样为羊,我这只老羊六十又一,他二十四岁,我们是名副其实的忘年交。占永在生活的路上是艰难的,他在校期间,边打工边学习,他曾在这座城市卖过馒头,骑一辆破旧的人力三轮车下乡,到西郊七里店、河街一带乡间扯着喉咙叫卖,最远的一次竟到了飞机场西边很远的椹涧乡的一个小村。后来还给医药公司送过广告,走遍了这里的大街小巷,在老城,他曾被一条大狼狗追赶,在北郊部队对面一个家属院还曾被人当作小偷责问。从机电工程学校刚毕业时,他到火锅店打过小工,在酒店当过服务生,拿一点少得可怜的薪水——他当时的生活很窘迫,有时甚至还要靠同学、朋友的资助来勉强维持生计。
去南方打工,是他和许多无背景同学毕业后的唯一选择。他先去了中山,在一个叫作“建达”的鞋厂打工,职责为保安,因有知识又操得起笔杆,故颇受器重,当保安队长,出版报,记考勤,干得辛勤而快乐。但未有多久,便因故离去,顶着烈日做了推销热水器的工作,其间辛苦、劳累、饥饿、奔波难以想象。为生计,他还去过私企书店,在那里度过了一段稍有平静的日子。
占永是一个善良而虔诚的人,在两年的打工生活里,他学到了课本里没有的课程,那就是都市的生活和都市人的万象世态,是别于乡间和校园的真实体验。他和他的同学看到了城市里忙碌的警察,飞跑的车轮,也看到城市里数不清的高楼、舞厅、发廊、不夜的酒店和千金一掷的情景,大城市的美被那些来自无名乡村、无名小镇的姑娘小伙追随,而贫穷,仍裹在他们身上。
占永是诗意般生活的人,他在广东时,几乎不断与我通话,把自己的感受或想说的话讲给我听,他天天写日记,把那座城市太多的沉重,容纳不下的喧嚣都写了进去。在这本薄薄的书里,作者平静的诉说,使人感到为诗为文之人的脆弱和沉重,也感到世风给人以快乐亦给人以无奈,对于诗人和作家更是如此。但我们在日出日落里活着并行进着,是生活和世风让我们成熟起来并走进了占永的笔下。
这座城市之西的机电工程学校,文风极浓,若干年前曾在《建安诗坛》上开过文学作品专版。如今,那些学子们已劳燕分飞在天南海北,他们带着对文学的挚爱溶入茫茫人海,让人欣喜的是,这是占永所在学校毕业生中出版的第一本书,作为他的文友诗友,我真为他高兴。占永有作品问世,首先感谢生活给他的机遇,虽然他对自己的作品感到不足之处颇多,谁也不会责怪他诚实而平静的诉说。
占永又回到养育他的那块土地,每天在那块土地上施肥,浇水,辛勤劳作。去年,他把自己种的西瓜拉进这座城市来卖,见他因烈日的暴晒而黑了许多,这是一个与土地结为骨肉至亲的青年作家。
占永,与文学相伴,继续走下去。
2003年5月7日
时蝉鸣声声
(徐鸿喜,河南许昌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原许昌市作家协会理事,《建安诗坛》主编。)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