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京剧,至少有二十年了。
一个河南人,生下来,无法避免的,是听到梆子声。
我这三十年中,最痴醉者,当属听戏。
豫剧、曲剧、越调、道情、二夹弦、四平调,陈素真、关灵凤、张新芳、申凤梅、崔兰田、桑振君、常香玉、郭建民、王荣光、豫东红脸王,《白莲花》、《刘备哭灵》、《李天保吊孝》、《义烈风》,这些,使我平淡的乡下生活显出了许多的美好和知足。而祥符调的“我的个婆母娘啊,娘啊娘啊娘啊,孩儿我有话细向恁说,哦,哦,哦呵哦呵哦”中极具的节奏感,常香玉大腔大口的“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帮”的大托腔,常使我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听河南戏听惯了,就听不惯京剧。
尖着嗓子,一个劲儿地往上顶,根本不适合向大众普及。像那个“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还有那句常常出现的“叫小番”,总让人感觉不是在唱戏,反像是专门为博取掌声而设计的。
我最欣赏的,是素有“豫剧皇后”、“梆子大王”、“河南梅兰芳”之称的陈素真,陈及其弟子关灵凤的戏,中场常无掌声和高声叫好声。陈派的戏,行云流水,哪一句,都需要静下心来充分体验,鼓掌叫好,只会影响那种极度的享受效果。听了多年陈派戏,当真发现,自己中间断不愿听到噪音,自己也绝不会去兴奋地叫好。反倒是听过了戏,还沉浸其境,无法走出。
陈派,应是走到了戏曲的最高境界。
痴迷豫剧,便愈发不喜欢京剧。
我儿子孩子我的老婆大人肚子里乱踢腾的时候,适逢我疯狂迷恋关灵凤的《三上轿》,天天听磁带。儿子出生后,不知从何时起,发现他喜欢听戏。苦恼了,让他看看电视里的戏曲节目,立马安静。
现在,儿子刚过三岁,三四个月前,他竟自创,拿两条毛巾往胳膊上一搭,就咦咦啊啊地哼起来。心情特好的话,还要歪着头,很认真地快速移动小碎步转圈儿。
我突然意识到——这家伙学的是旦儿。
老婆大人是不支持儿子继承我的文学和戏曲两大“优点”的。他一边支持着我的爱好,一边十分苦恼地为儿子的听戏担忧。有次,她不无认真地说,儿子就是培养成个无赖,也别学戏,就是文学,不接触也好。
我对儿子的听戏,持无所谓的态度。能有个爱好,也是幸运。
但我坚决反对把他能成个娘娘腔。
怎么办?
赶紧引导,每次打开电脑,就搜素豫东红脸王的唱腔。
让儿子听听高亢古朴的豫东红脸戏,尽量避免扭扭捏捏的旦行。
但儿子不大钟情豫东红脸。
我就开始思考。
真是,豫剧的特色,不是高亢,而是悲怆。
豫西调不用说,就说都认为高亢的豫东红脸王,其实,本质上是一种很沧桑的伤感。
再想豫剧、曲剧、越调,旦角遍布犄角旮旯,好生角少之又少。名家,李斯忠是黑头,不便儿子接受;唐喜成,唱时二本嗓,白时真声,不协调;牛得草,嗓音太具特色,鼻音为主,缺少钢性;豫东红脸不说,其他如刘法印、李树建等,也有自己的不足,不适合儿子学习。
想来想去,我想到了京剧。
看许昌作家张名扬老师的书,他说他更喜欢京剧。老婆大人在村小学教书,与她同事的一位老教师知道我只听河南戏,对我的老婆大人说,让占永听听京剧,比豫剧好。
也许,京剧真比豫剧好?
在播客里搜索了几段京剧,都是生。
一段马连良的《空城计》,听着,感觉还是不如他的学生、越调的申凤梅大气。
一段钱浩梁的“临行喝妈一碗酒”,好,眼瞪那么大,身子挺那么直,有点充鸡血的劲头。再一听,我的妈,真叫有劲儿,任何一出河南戏,都没这段唱有劲。
就这段了!
看儿子并不十分反感,我开始给他播放。
但愿,儿子在成长过程中,能受一点李玉和同志的影响,多些阳刚,千万别因为听戏而”阴柔”起来。
接下来,我会慢慢接触京剧,当然,不会忘了本。豫剧、曲剧、越调,依然是我的最爱。
2010年2月22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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