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诗天空《中文诗刊》2009上半年刊（5）

 

■鸽子

 

宽阔的大街上跑过一辆马车

 

宽阔的大街上跑过一辆马车

马蹄嗒嗒敲醒了大街，敲亮了

行人的眼睛

木马车上悠闲的车夫，挥着鞭子吹着口哨

那是一艘只可梦想而无法登上的船只

那是一个只可想象面不可抵达的港湾

一辆马车跑过城市里的大街

就是一波波巨浪卷过大街

它旁若无人穿过大街

就像穿过开满鲜花的原野

或长满荆棘的山道

这没有道理的道理

这不合规矩的规矩

它带来了风，带来了凝视，歌声与微笑

带来了自信，高傲与大夫畏

在各式各样的轿车，摩托车之间

宽阔的大街上跑过一辆马车

一时之间

光荣与梦想的城市浮华都变成了暗谈的背景

闪闪发光的马车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中

在人们的大呼小叫中

扬长而去

马蹄嗒嗒

响在另一条宽阔的大街上

宽阔的大街上跑过一辆马车

响在无数人沉睡的心灵上

 

我一再地跟你说

 

我再地跟你说

我醉得低下头去的时候

我内心的头抬头最高

为什么是成熟的苹果落向大地

而不是长出翅膀飞向天空

为什么盛开的花朵总把脸朝向太阳

而不是灿烂的阳光俯向花朵

为什么是猿变成了人

而不是人变成了猿

为什么我的眼中全都是你

而不是你的眼中装满了我

我的诘问与呓语

你从不回答

 

我一再地跟你说

我头抬得最高的时候

是我最渺小的时候

那时的芦苇，一丝微风就可以轻而易举将它折断

我醉得不知所云胡言乱语

我深深地，深深地低下头的时候

是我最高大的时候

 

许多年前的时光

 

像线穿过针脚，像光穿过云缝，像鸟鸣

穿过树叶，像风穿过

树的表皮和内心

许多年前的时光，穿过我白日的梦和夜晚的醒

许多年前的时光

一直都陪伴着我

花离我而去，撒娇的词离我而去

而旧时光，从始至终一直在我身边

像一盏灯亮着，像另一盏灯

陪着一盏灯亮着

彼此温暖，彼此照应

彼此把光和亮相融

在我的后面，在我的前面

柳树姑娘穿上新装

许多年前的时光，嫩芽的笑声小马驹的舞蹈

一直萦绕在我身边

容纳我接受我

它们是我正在返回的老家

是我面对面开始的对话

是现在，我泪水淋淋

看春天由一滴雨水开始一泻千里

 

许多年前的时光，在中午的阳光下闪烁

在我慵懒的目光和身体里闪烁

像线穿过针脚，像光穿过云缝，像鸟鸣

穿过树叶，像风穿过

树的表皮和内心

我在许多年后，车车熟路

穿过许多年前的时光

 

鸽子，本名杨军，云南省作协会员。70年 代生，至今在《飞天》《散文》《人民文学》《星星》《诗选刊》《海鸥》（台）、《秋 水》（台）、《葡萄园》（台）等数十种刊物发表诗文。著有诗集《鸽子的诗》《疯狂的鸽子》《呓语与谵言》等。

 

■ 柳思

 

夜空

 

天暗下来，旗帜见不得黑，旗帜被宪法降下

被看门老人收进传达室的某个角落里

 

假日广场的夜空没有旗帜

没有旗帜的广场就像群星没有了领袖的夜空失去了月亮一样迷惘

 

如果你们一定要说，夜幕是广场的另一面大旗，

还说那停止了呼吸的星星是旗帜的图腾。那么我选择无语。

 

我倒愿意，此时，腾空而起的孔明灯——不知道是谁放飞的

10月1日晚，广场上空——

那向东南方向悠然飘去的灯盏，是广场的旗帜

 

很多人看见了它照亮了我们每个人眼前的一片黑暗

我还愿意相信它照亮的夜空比我看到的，还要广大

 

虽然短暂的几分钟后它掉进遥远的天边不见了

也恰似人间砸向黑暗天堂的一枚陨石，自有它的分量

 

柳思，真名宋惠元 ，1965年出生。绍兴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集《红枕》编入中国21世纪作家文库。中国抒情诗歌网版主。

 

■ 仲彦

 

瓦窑

 

请照顾好我活下去的全部食物

这粮仓请别对我关闭。此时不要关

闭。大地上生长幸福健康的身体

泥土做成我诚实坚贞的仓门

靠你养活水、盐、五谷,以及鲜花簇拥的诗歌

养活我敲打冻伤火种的骨头

 

养活我心情愉快的天空。风调雨顺的

瓦窑    脸上燃烧我的汗水

这些正尽情绽放的    朵朵泪花

谢谢你用茧壳一样的瓦

遮盖我灵魂的伤口

 

蓝色的梦幻升起来

 

蓝色的梦幻升起来。静静地不停上升,上升

笼罩蓝色的女子,蓝色的

树。沿着细密如

脉管一样

牵肠挂肚的

朴素田埂

这些好看的

水色女子    在乡村    在情歌野草一样

遍地开放的蓝色乡村

不停移动,不停静静地

在心上走

在心上    好看地    纤尘不染

 

这时是早晨。早晨的湿雾

每句抒情的蓝色露水,以及开始

芬芳的蓝色炊烟

如烟似雾里太阳含情的目光

发现她们的背影

悄悄移动的姿势楚楚动人

并且蓝色乡村

就是她们刺绣心事的

温情闺房    她们纤巧秀丽的手指

像翩翩的舞蹈

缠绕升起的    蓝色梦幻

用阳光一样的五彩丝线    纺出

她们想绣的哪朵语言?

在命运的枝上

绽放成绚丽的

朴素爱情

 

静静升起的蓝色梦幻里

不停描绣的俏丽女子

很多话植进细密的田野

并且长出黄豆、花生、还有静静

含苞的稻谷

这些吃五谷长大的  水色女子

比五谷漂亮

比五谷朴素

更带有泥土芳香

所以这些地里长出的

蓝色梦幻,一直不停静静地

静静地    日渐黄熟

不久要被后生的粗糙手势

变成镰刀

流着泪水   一遍遍    精心收割

 

女子们唱歌

女子们动情地弯下

朴素腰身

一边想象收割自己的模样

一边在村庄的怀里

异常劳累地

做好些事情

 

好好地爱。收拾他们日子里面的杂草

这些水一样,晶莹透亮的女子

手中的农活

不小心碰着了一棵后生

心里很乐

小小火苗

把嫁期燃成    蓝色梦幻

并且渐渐,静静升起。这些好看的

水色女子

藏进枝枝曼曼的嫁歌

用蓝树叶一样的荷包

遮掩羞红的爱情

荷包表情上    最甜蜜的那朵

 

终于很多女子坐进一地嫁歌

不胜娇羞的水色新娘

蓝色梦幻遮掩着

村庄看不清

但总是看    并且一直很久

并且一直很动情

 

并且蓝色乡村    变成她们刺绣心事的

蓝色闺房    又一茬成长的    水色女子

绣出的蓝色梦幻

不停地    静静上升,上升

 

仲彦，土家族，1971年生。迄今已在美国、法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卢森堡以及中国大陆、香港、台湾等国家和地区数百家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诗歌、散文、文学评论3000余件，曾获沈从文文学奖等。著有诗集《浪迹民间》、《生存归宿.仲彦诗歌选》、《把我的思考从烈火中心取出来》、《仲彦诗选（上、下卷）》、《请小心看好我的粮食和火种》、《我要为你准备很多甜言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