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月亮新年，朦胧了

    浅浅青草，漓漓细雨，而木棉花的湿润却是火红色的。乍一回首往境，那个寒假里的校园场景，就这样突兀在我的记忆中。如果两个人两情相悦，莫过于寻个安静之处，共享一顿温馨的晚餐，如果一个人怀恋上一个地方，命运会安排你，在那个地方，度过一个月亮的新年。所谓月亮的新年，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春节，只不过那个春节，距今已有二十多年，很多细微的颗粒，也随我跋山涉水，重新组合了多次。现在想来，那个大学校园里的月亮新年，竟然朦胧了。

    前时白天想到这个事情，晚上便进入一个梦境。我梦见大学的芙蓉四宿舍楼，远远看去，几位同班的男生在那里打排球，我的舍友德华也在其中。后来我走到他们跟前，德华同学却不见了，只有三个叫不准名字的同班同学，也许是每个人一下有了几个名字，已让我分不清了。

    似乎有人说，他们已经在校读完研究生，明天也要离开这里，实际上我们班没有留校读研的男生。梦中我们一起在校园里漫步，我们走进一个巨大的黑色花岗石的建筑里，不知怎的，我的手中多了一枝向日葵的长杆，大约有两人多高，比一般的竹杆粗了些，而且渐细的杆头，也是笔直的，仿佛素描中唐吉诃德拿过的长枪。当时在梦里，我就觉得这枝长杆有些另类了。

    在这个巨大的建筑里，走廊和墙壁也是黑色花岗岩石砌成的，有些月光从某处照进来，粗糙的花岗石面上闪着细细的碎光。墙壁够高，走廊够宽，我的长杆竟在里面横竖自如，有些虚掩的大门，推开一扇，里面是明亮的阶梯教室，教室里放出一些明光，传出浑厚的交响乐声，不同的教室里有不同的交响乐声。可能我们都在想，一旦走进哪个教室，我们也许会陶醉其中，今天就离不开那里了，结果哪个教室我们也没有走进去。

    转过几个走廊，我们往大门外走去，快到大门口时，我们遇到三位女生要出大门。我们不认识她们，她们也没发现我们。我注意到一位身材婀娜的女生，披肩的黑发略微卷曲，有如后来一个青岛姑娘的侧影，她的手中也有一枝长杆，和我手中的长杆长度相近，只是比我的这枝要粗出一圈，当时我对自己手中的长杆，一下消除了那另类的感觉，于是这个梦境结束了。后来我想，也许梦境结束了，现实就开始朦胧了。

    有人说美在距离，有人说美在接受，有人说美是有意味的形式，后来我说，美是朦胧。大学时代我开始写诗，有人说那是朦胧诗，我觉得朦胧很美，就一直写了多年，后来我知道，因为那是和生活中细微的颗粒有关。

    再次组合那些颗粒，我才想到，我曾在大一时，在厦门过了一个月亮的新年。那个寒假，整个厦门都在下着毛毛细雨，因为这雨，我们不能出远门，最多撑着雨伞在校园里漫步。我们留下来的十几位同学，大多都是北方人，最远的在辽宁，还有四川的。开始我梦见的那位德华同学，就是来自四川，他也和我一起，在厦门过了一个月亮新年，记得当年高考他语文考了一百零八分，是四川省第二名，他八岁开始练书法，大学时书法造诣已到很高境界。后来，也就是几年前，我们一位舍友从广东去四川旅游，特意找到德华同学，为他拍照留念，有一幅照片发在我们班级的网页上，镜头中，他依然专心在写毛笔字。

    有些时间是停顿的，因为时间在那里酝酿生机，有些情感是朦胧的，因为情感在那里寻找着自心。二十多年了，这次我看到蹉跎岁月论坛的春节征文，当我试图想写点文字时，我在当晚进入一个梦境，那个梦境竟然是有些陌生又似曾相识的大学校园，因为命运的安排，我在那里过了一个月亮新年，虽然遥远又美丽，虽然真实又朦胧。

                                2008、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