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月《山东文学》9期:黑马王子(三章)

标签:
诗意栖居怀柔大千 |
分类: 明月散文诗画摄影 |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匹黑马,依然站在我的窗外,站在我的小木屋前,在我看它时,它用会说话的眼睛,看我一眼。当我沉闷时,它就一声长鸣,我立马就有了精神。
我昨天穿着一身土布蜡染,今天我穿着墨绿色的袭地长裙,因为,它透过窗子在看,我每天是多么漂亮和不同。表示赞赏时,它就打几个响鼻,然后,就沉静在无边无际的等待中了……
它透彻又深邃的眼神,仿佛收藏了我往昔的全部内容,以及很久以后要发生的事……
那匹马——那匹等我写诗的黑马,那匹等着我、用诗歌中的平仄气韵,喂养的黑马;那匹在我打坐入静时加持我的黑马——
那匹黑马,静静地在风雪中,感到它的能量渐渐侵入我的骨脉,在冷热疼痛的转化中,我感到了更大的气场,拉着我上升,一层层色彩不同的天空……它在夜晚烛光中,让大风吹起的鬃毛的瞬间,像燃烧的火焰——
一种纯净的诱惑,不迷、不执,充满了脉脉温馨。
究竟是过去了多少年?聆听了几个世纪的光阴流水,从唐朝写到了今天,我写了多少首诗歌?历练了多少白驹过隙,入静了多少个春花秋月:守住真心,守住本源。或许需要更多的白驹过隙,把光阴打磨成一种真空,妙有的真空……
我和窗外的黑马,用各自的神灵,彼此滋养着对方。
我真的弄不清了,在镜子面前,我经常感到时间之河的逆流而上,淘洗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我依然是一头乌黑的长发,气色红润,身影窈窕,那些沧桑、迷离、利欲和沉醉,都化成了一滴水的日月星辰……
那匹黑马,昂头挺立,一声长鸣,沧海桑田。它依然膘肥体壮,依然站在我的窗前,一幅超然物外的神采,那闪亮的长鬃毛让风吹起的样子,简直就是……只要我的念头一动……

水作的骨肉,水作的心
生命以一条江的形式,冲开峡谷的阵角任此生飘流。
一群三文鱼在大海中潺潺流动,它们经过了万里海路,从大海回游到出生的地方,在最初的河流中繁衍:悲壮的繁衍,一条条母性的三文鱼,产完卵后,死在了出生的溪流中,从最初到最初。
水做的鱼——水做的女人,流水造化的母性。
一块大青石截住流水:你去哪里?知道以后的以后吗?
回到大海?大海是归宿吗?那么,意义何在呢?
音乐家卡农在《音乐的奉献》中,以回旋的表现,让一首曲子无始无终地从开始流向结尾,再从结尾流向开始。大画家埃舍尔妙笔下《瀑布》,以永远的循环演绎着存在之水——轮回的真相。
我们在过程中寻找水印的痕迹,在飘流中追逐自己的肉身,在苍茫中一声声呼唤自己灵魂,和肉身分离的灵魂:魂兮归来……
生命以一条江的形式——
家,我叫居所,有一些瘦瘦的诗,像一条条纤细的光线,忽闪忽现,从我的居所一圈圈向上扩展……它们在等着,我用青草喂养它们。
它们总是潜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但它们能看见我。
它们依附一些事物上,我抚摸事物时,它们也同样抚摸我。它们时隐时现,像一道光在幽暗的森林中穿行,时而在一朵乌云中天光一闪,当我走在茫茫的沙漠,它们就合成了一根拐杖,当我掉在深渊,它们就拧成了一股绳。
我睡着时,它们就偷偷地加入我的梦,我梦到自己是一棵树,它们就在上面做巢,唱歌,孵小鸟。我梦到自己是一条流浪狗,它们也成了流浪狗,这时,我多么希望它们是人,能把我领回家收养。
我梦到自己是富有的国王时,它们不见了。我梦见自己是蜜蜂时,它们就成了花朵。当我梦到干渴,它们会告诉我前方有一片结满酸果的梅子林。
有时,它们像一盏小油灯,在高高的山顶,闪着幽幽的昏黄的光。
我悲观厌世,梦到自己是一个不想活着的人,我想找一棵大树了结自己,鸟儿说:我领你去找大树。一路上没有见到一棵大树,一路上都是草原,虞美人花开风佛红云,金莲花前波后浪,如潮涌动,很多小生灵嬉戏打闹,百灵鸟妙音如弦,蓝天浸染,一朵朵白云越来越低,我翩然在云里雾里,美轮美奂……
此情此景,我不想轻生了,等我梦到自己是一只鸟时,它们又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