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低处

 

 

一只猕猴站在树上，看我

我站在历史的肩，听见         

逆流而上的惊涛，涌动着

我的动脉毛细血管

野马奔腾的群山，一只苍鹰

俯冲 ，进入我的骨骼玄关      

大地上的花朵，成为我

芳香四溢的肌肤，天空

一个高大的头颅，在我的身体之上

前呼后拥，我像一条小虫，蛰伏于

历史的缝隙中 ，听到关外的冰河铁马

刀枪碰撞，杀声与硝烟，透过残败的城墙

看见当年的赢者和失败的草寇   

都成了城墙上的沙棘，秋枯春长

根连着根，听到峡谷深处   

埙声呜呜，悲凉如泉，被一抹晚霞

晕染的瞬间，成为

牧童信口胡吹的笛音，牧童

就是当年失败的帝王

 

一个皇帝和一棵野草

一个王者与长城的一块砖

扩展， 掠夺 ，杀戮

被杀和杀人如麻的，都是可怜人   

宏观微观，过程    

一棵棵城墙缝中的沙棘——

在历史的高处，到处是蜿蜒的低处

到处是延伸远方的我们

2012、2、10

 

我领悟了些许的空

 

一只死了的蜻蜓

腹部被一群蚂蚁镂空

它的翅膀完好透明

在一阵微风中颤动——

 嗡……我在九千米的高空 

很多人不约而同，成了蜻蜓的内脏 

被四周的白云 ，被蜂拥的暗灰，强行包装  

从一架飞机回归的蜻蜓

羸弱的肉身  ，物质的钢铁

和一阵强气流遭遇   

机身颤动 ，惊恐 ，尖叫声  

有人双目 紧闭，有人合十祈祷       

……

一条光线，穿过了钢铁的密度

当大蜻蜓的翅膀，多次颤抖

终于冲出了弥漫的灰

依然柔柔蓝天 ， 绵绵白云

我们于钢铁的腹中咀嚼    

空姐送来的热饭和咖啡

地上的欲望 ，又重新回到身上

感觉肉身如一盒快餐，喂着钢铁偌大的胃

感觉自身的魂魄，在坚硬的翅膀之外

 

从一只蜻蜓，演化成，飞行的钢铁   

被镂空的过程 ，时间的白蚁精刻细雕        

大山腹部的石头，在高空演绎，那些

如小儿积木般的建筑，存在银行里的纸片——

藏在保险柜中的各种石头——

钻石，翡翠和美玉 ，欲死欲生的爱……   

也许前方会有一次更大的气流

在四周酝酿，身在空中   

我领悟了些许的“空”

2011、7、10

 

 蝉 悟

 

一条钻出地面的幼小蝉虫

被一场春雨弄伤 ，它不能动了

我把它放在一株花荫下    

细细的蝉虫开始蠕动 ，一番蠕动

它回到了，松软的腐蚀土中

 

一种死亡 ，是要慢慢地经过人心

才能大死方生，都说猫有九命   

也是人生 ，当年的患得患失

那些鸡毛蒜皮，感觉一次次

被“天” 葬了，其实

是一粒沙，刮进了眼睛  

像一场精心的安排 ，每当一件事死亡

体内，就空出一点地方

每当死了一回心

就不在执着一个片面   

 

那伙冬眠的青蛙，头顶的土冻一层

它就往地下，深入一层

春天 ，就随着解冻的泥土

一层层向上，直到钻出地面

当青蛙解读春天时

总有新事发生，我们学会了

从事物的表面，往里面看

看明白了一些，心里就能敞亮些

少一些计较 ，活得就自由些   

肉身 ，就轻松些，离天空就近一些——

 

一个闭目的幽深 ，我看见了

那条遭遇春雨的蝉虫

在泥土中老老实实地

闭关了八年，当青蛙呱呱

它再次钻出了地面   

一次金蝉脱壳的艰辛

终于，在一棵高大梧桐树上

在七月流火的葱茏中

它第一声唱起“知啦” 

带来一阵蝉鸣

2012、1、31

 

等在这里的亲

 

青苔延伸到空地的小径

又绿了几许 ，这些

贴近地表的植物

你在我中，我中有你

它们 连成了一座山

上山时 ，我尽量不踩它们

当我接近 ，写诗的老地方   

有一团淡蓝色的雾

被我分开 ，又马上合拢    

一些事物 ，贴近了

等在这里的亲 ，周围的草木    

山岩和花朵 ，各种小生灵们 ，我看书

它们就静默 ，我写诗

它们就跃然 ，一条小虫

钓着自身的丝 ，从头顶的樟树上

高高垂下， 在我的眼前飘动

我拉起一节枝条 ，把小虫

接引入诗  ，那另一处的时光入口   

诗歌和事物的青苔

从一朵花进入了一滴水——

一颗星，在我头顶之上的   九重天

停顿了0、01秒 ，之后

翩然飞翔

2013、9、11

 

另一种河流

 

天空如庐，鹭鸟低飞

掠过桃花溪飞向空远

田野寂静，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的头顶，是一朵朵壮观的云

我现在消除了恐惧，已准备充分

我的魂魄，随时被一只“妙手”

收回，仿佛上苍的一个意念

一个人就会白日飞升

一个被观照的小小肉身

突然有了爆发的能量

一个更宏大的场面，来自内心

小路，有一只红蜻蜓

我路过它时一动不动，真有定性

那我，也不是一个人了

 

法眼之中法眼之外

就像这傍晚多变的天空，那么

我们还伤心什么，天空

这会就变了色，那朵炫丽的晚霞

成了一抹黛青，我得顺着桃花溪

回到水边小屋——

我栖息于的精神高处——

同时精打细算，过好尘世每一天

我和山猫、野生猕猴做朋友

（我爱它们是那么简单）

 就像满意自己，看什么就像什么  

没有固定的构图与色彩

未知的前方——

一片空白空洞

2012、9、16  

                             

夜晚的埙声

 

经常听到埙声   

透过厚厚的城墙  

七千年的时光断层，被水声   

捏成一个个月缺月圆

像一缕缕闪耀的魂，这时

我总是情不自禁   

 

从东方启程，仿佛

它在西方，我一路向西

埙声来自南面，我星月兼程

北面传来了，那个风雪中的夜行人   

离一个中心越来越近   

小木屋炉火熊熊，有一个

人面狮身的守夜者……

风雪漫天，埙声来自四面   

雪花组合一行金文：请君入瓮

……

瓮，本是泥土烧成

有孔者为埙，有人弄埙

吐纳，于孔，于空

泥土弄腔，唔唔涓涓

我从高处贴近草尖

听见埙声，从我身体的内部

袅袅跃然，那黑暗的高处  

忽明忽暗如鸟如灯

 2012、2、15

 

看见和看不见的

 

赶上了五十年未遇的      

干旱，现在，大雨下了几天

对面两米 ，五朵鸽子花

平时，它们娇弱地开放在石径旁   

那种纯蓝 ，就像两片梦

今天我看到它们，自如和柔韧       

山丁子半红半黄 ，高大的泡桐

叶子宽大 ，在雨中慢慢摇   

杨树，不停地旋转着叶片的轻

 

低处的女贞子，青青的果子

吊着一滴滴水，风大时

就会吹到我的脸上，高处与低处

这些不同植物的根   

暗中的情景 ，它们

借着泥土的松软 ，把根须

伸向对方的地盘，没有你的，我的   

这会土中的水分多了，几条蚯蚓   

爬到地面透气 ，地上和地下

我们的肉眼 ，看见和看不见的

表象的不同，暗中的通与同

想到“暗度陈仓” 与“四通八达”

雨就小了，一只鸟在凉亭的上方

“就是……” 看鸟未见      

但见湿漉漉的“清风亭”

自封为——清风亭亭长    

这会雨停了，卸任  

飘然下山   

2013、8、23

 

秋天的草木皆兵

 

回到山野，已经是秋天

那时，我曾在一滴清晨里

等着太阳和经过的生灵

现在，枯草淹没了小路   

当秋风，把种子带进

天空的碧蓝，满天白羽   

闪烁着银亮的光影   

 

一只鹰，试图，把自己定在

种子的飞翔中，它不停地煽动          

一次次地，重复，我

一个上午，都在这片山野

旁观一个人，被野草淹没，片刻

又在光天化日中，深一脚浅一脚  

参与的因果，那些   

都准备妥当了，我？    

 

“嗖——” 挺大的动静   

一只小兽，从身边突然窜出

我的心，一动，退后静止

一下子没了想法，那只鹰，依然 

 

编织的空中，光与色的经纬

听见，草木皆兵，芸芸，在一阵阵   

秋风的萧杀和凯旋中

收敛，归根，“咕咚”  

一声闷响，我一脚踩空   

索性不动，混进秋天，进入

内在的行走——一个偌大的鸟巢

在我的注释中成型，被成熟的芒

举过头顶   

2013、9、16

 

一颗星星用了我的名字

 

四面潜伏的黑，我

走不出的“鬼打墙”

他们那些人 ，或者

那些我 ，有着怎样的    

一世一世的宿怨

一生一生的冤情和亏欠

今夜， 我是一个囊中之物 

就要被他们化整为零，已经

错过了忏悔时间

 

“我错了！那时我不懂……”

一个声音 ，从天空

如钟声似罄，四面的黑          

在一朵彩霞中，渐变的“墙”，分明

是一座水上花园 ，一朵莲花

正在分娩 ，钟声

星星  徐徐开放：

 

“一颗星星用了你的名字”            

2013、8、3

 

 

我用修炼的真空

 

当一个事物，要用

很多语言，来解析

本来，潜伏在身体里的词语   

便从头顶，坠落   

如盐如沙，一个个

藏在暗中的，锦囊  

一条河流的源头，都是   

我们的曾经，最初造字者

从事物的本质里，抽出枝条

生发与衰败，天生地养

现在，这些词   

被折腾被奴役，面目全非   

……

我蛰伏，于最初的时光断层  

用修炼的真空，还原词语的纯度

妙有的，千江明月与万般

在阳光和溪水的潺潺中 

带着野花草木和一拨拨

前来助阵的生灵，建构   

一个越来越大的圆心

2013、9、9   

 

《中西诗歌》2014、1期 、总第49期，敬谢黄礼孩、姚风诗友！

 

 

 李明月灵性绘本系列：《每个人都是一盏灯》《每件事都是一扇窗》《幸福的妙方》《智慧的锦囊》、精装、128克铜版纸、图文全彩，中央编译出版社（国家一级出版社、修心养性类、一图一文形式）出版。结缘：卓越网、当当网、各书店。

 

李明月禅画：禅境丹心、探索生命真相http://blog.sina.com.cn/limingyue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