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  火4

(乡村长篇纪实小说)

    石强躺在机器轰鸣，臭气熏天的冲水机船头上。没过多长时辰，不知怎的他直了直脖子又猛的呕吐了几次，把个船上的人都弄得紧张起来，不住的要机匠加大油门。那加足了油门的冲水机船象一匹脱缰的野马在碧清的水面上飞弛而过，河道两傍的小船被它掀起的波浪颠簸得狂跳不停，在码头上洗衣淘米的妇女们都纷纷的退上岸。船靠近医院土码头时，由于冲水机船缺乏倒车的功能，一股惯劲将船体几乎冲上了岸，躺在船头上的石强也差点被簸到船的粪舱里。

船一靠岸，四个大劳力一齐发力将石强抬了起来。邻居孙大全是个性子耿直的人，他见四人抬不那么爽，便把石强一下子背到自己的背上飞也似的直奔急救室。

经过医生的诊断石强是重度脑震荡。他们说目前公社医院的治疗水平还有限，还得把石强转往百里外的县医院。听到医生这一说，去的几个人都傻掉了。他们想：这下屁漏可大了！要到百里外的县医院治疗一没钱，二没开机船的油，更没人做得了石家的主。于是孙大全和那几个送石强来的人悄悄的商量了一会儿，便偷偷的溜了。

医院里的医生忙着给石强办转院的手续。手续办好了，可怎么也找不到当初送石强来的人。如要说人那到也是有的，那就是一同跟船来的石强的那十三、四岁的三疤子和大女儿小润儿，但医生根本不会找他俩说事。值班医生胆小，怕出人命，便立即把这情况报告了医院的耿院长。耿院长立即把三疤子和润儿叫到办公室盘问了半大天。他越听脸越阴，阴得眉毛全打起了结。最后，他立即拿起电话接通了公社革委会办公室王主任：

“王主任啊，我是医院的耿牛，现在有一个重要的特殊的要出人命的事向你们公社领导汇报一下。就是那个凤凰村的石，石强被王大麻子打成了脑震荡的事儿，现，现人丢在医院没人管了，急要转，转县医院。我们都麻爪了，不知怎么处理好？”耿院长象打机关机一样把要说的话一口气全扫了出去。

电话那头的王主任却是出奇的冷静，他慢条斯理的说：“哈！耿院长，你慌什么呀？你这可是迟到的新闻，马后炮啊。刚才凤凰村已经有二十多个群众来集体报告过了。公社丁宏主任高度重视，要我们务必处理妥当。并请我把公社的意见传达给你:一是你要亲自出马，人命关天不能马虎；二是全力以赴，石强的事先全权由你们医院负责处置；三是所有费用事后再结。请你们立即动起来，不要再请示汇报了。公社党委相信你们！好，就这样吧！”

还没等耿院长回应，王主任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嘿！这，这，这算什么回事儿。这又是个烫手的烂山芋！”耿院长无可奈何的大声的叹了口气。

丁宏主任是公社里的实力派，执行他的指示可不能打半点折扣，这点耿院长是再明白不过的了。于是，他立即召集了几位正副院长开了个紧急碰头会，严肃的传达了公社的意见，并落实副院长姜武具体负责。

姜武一听立即红了脸，当场发起了牢骚，说：“这是那家的规矩，他王大麻子打了人到躲到一边享清闲去了。他是皇亲国戚我知道，但他的事怎么也派不上我们去给他擦屁股，谁能想得通？真他妈的吃错药！。”

“老姜，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当时我也想不通。但王大麻子这事公社现在已经有了指示了，我们就要照办。办，而且要办妥办好！我说呀，今天这事大家想得通也得执行，想不通还更要执行好。老姜时实在想不通，那你这副院长就离让别人干的时间不远了！这是我给你的警告和忠告！”耿院长似乎是借机发泄什么，又顺便狠狠的将了老姜一军。

最后，姜院长毕竟还是硬不过耿院长，只得哭丧着个脸给认了。

当晚，石强就住进了县人民医院。自然，三疤子和润儿也一同进了城。负责石强治疗的姜院长也象换了个魂一样打起了精神。他想，胳膊硬不过大腿，自己还是顺从些好。于是，他又让院里的老会计老马具体负责这件事，他自己只要看着点儿就行了，即使有个不到之处也好有处推托。他对老马说：“老马呀，这是公社交待的特殊任务可得认真点儿。院里请你来是重用你，你可要好好表现呦！”

“是，是，是！我一定尽犬马之力，犬马之力。”马会计躬着腰不住的表着忠心。

“另外，你当用的钱尽管用，不要怕。你应该知道我们在给谁办事情。再说，一人是私事，俩人是公事，到什么时候都扯得清爽。老马，你说呢？”姜武似乎又大方又精明起来了。

这马会计一向是个对领导言听计从的江湖佬儿，听了姜武的这番话儿便一个劲儿的直夸：“院长英明，院长真的英明！”

石强进了县人民医院治疗，邻居孙大全他们几个的心才放了下来。晚上，他们都聚集到石强的家一起安慰起徐兰起来。徐兰此时的心情好多了，不住的要谢大全。大全说要谢还得谢谢一齐去公社上访的二十多个乡亲们。

其实，这事情还得从孙大全同去医院的几个人说起。那天上午，他们把石强送到医院检查得知是重度脑震荡后不禁都慌了神。于是便想出了把包袱甩给医院，由医院再找公社解决的办法。因为大家晓得这事一旦通到了公社就必然要惊动丁宏。丁宏要护王大麻子那肯定是鼻涕流到嘴里的事儿了。要护住王大麻子他丁宏就得想方设法帮助石强治疗。否则，石强出了人命，王大麻子日子肯定不好过。为了保证这一计划的实现，他们先是选择了溜之大吉，造成无人顾问的假象，后又组织了一帮邻居到公社上访，话头直指王大麻打人至重伤，要求公社出面处理。这两招还真灵，很快就一下子撬动了丁宏。

当然，丁宏能协调医院先负责石强治疗的又一个重要原因还是他的外甥女白莲花事先来过。就在石强从凤凰村抬上船往公社卫生院抢救的当儿，白莲花便踏着那辆二舅丁宏给她的旧凤凰自行车来到了公社大院。她一见到丁宏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丁宏吃惊不小，立即将她扶了起来坐定。然后，从桌上大茶缸中倒了一杯水递给白莲花，要她慢慢的说。

白莲花眼泪汩汩的对着丁宏说：“二舅啊，嫁给这王大麻子这死鬼我真后悔死了。这些年，他在外总是干些给您二舅丢脸的事。我要不是看您二舅的脸面和俩个女儿的份上我早寻死了。这回，他又闹出这么个丑事，要出，出人命了。我真，真，不想活了... ...”。

“哎——这雅文啊真是个没说头的主儿啊！为他，我也难啊！我知道现在人家都说他仗我的势。嘿，那谁让我又是你们的二舅呢？”丁宏深深的感慨道。然后又沉思了好久，说：

“这事还得慎重些。我想办法先把这事平息下来，后头处理的话可能还得找下子新调来的派出所熊所长。”说到这儿，他便把办公室王主任喊了过来商量起对策来。

王主任见丁主任眉头一时难展，觉得这正是自己为领导排忧解难作贡献的好机会，自告奋勇又不乏讨好的说：

“丁主任，我看这事首要责任在石强那没教养的三儿子身上。王雅文的反应完全是一千正常人应有的。处理这事就不劳您大驾了。如让您再闹心就是我这千下属的无能。主任，您尽管放一万个心。这事有我小王，保主任您一百个满意。”

“小王啊，你是个人才。我就是看中你聪明、肯担当才力荐你当这办公室主任的呀！好！这事交给你了，我放心！辛苦啊！”丁宏再三的拍了拍王主任的肩头。

见到这份场景，白莲花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便高兴的擦了擦眼泪准备离开二舅的办公室。

“莲花啊，刚才我让王主任去办的这事你和雅文都要装着不知道，在外更不要声张，可好？”临走时丁宏不放心的嘱咐着白莲花。

白莲花连连点头：“二舅，你放心。我不管怎么着也不能让舅舅您下水。”

送走了白莲花，丁宏的头有点儿发晕了，他原地转了转，抓起桌上白莲花未喝完的半缸子茶一口气灌进了肚里。

“哎——!”丁宏本能的狠狠的揪了自己脑壳上方残存的一撮头发。他这一抓，头皮疼，还真的疼。不过瞬间之后，他又顿觉一种莫名的惬意，心境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