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火2

(乡村纪实长篇小说)

  二

凤凰嘴只是个麻团大的村子，人口400多人，田不足500亩。很快，二队长王大麻子丢失花短裤的事儿成了村上各家各户茶余饭后谈笑的话头，王大麻子气得牙齿咬得咯咯的响。

晚上，王大麻子捉了一只小公鸡，又上小渔船上秤了点小杂鱼，再到小菜地上割了点韭菜，准备喊几个铁哥们喝上几杯好解解烦恼。

婆娘烧火他当锅，很快一桌下酒的小菜上了桌。酒刚过三巡，快嘴张山就抖着胡子凑到王大麻子的耳边讨好的说道：

“队长啊，今天上午的那件事儿我私下里替你模过了，你猜都猜不上是哪几个弄的。”他似乎在故意考考王大麻子。

“嘿！老兄啊，你穷开心个什伲啥？我不猜，快告诉我是哪个干的？”王大麻子急得头上汗珠直冒。

“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去冲人家的家啊，不然我......”快嘴张山看王二麻子这架势心里有点后悔了。

“快说呀！来！我敬你一杯！”王大麻子头一仰，腮帮子一鼓，喉咙里发出一阵好似蛤蟆的奇怪叫声，一杯二两五的“大麦烧”便全倒进了肚子里。

快嘴张山见势不妙，用结结巴巴的口吻说道：“这事可不是大人们干的，而是，而是一帮屁毛小孩干的，你就别太、太、太当真了，啊？”

“你，你，你放你个臭屁！这事可是小孩子干得出来的呀？”王大麻猛然发火了，他真是一百个不愿意相信。

“我，我不骗你，骗你有啥意思。”张山壮了壮胆又接着说：“领头的那个屁毛孩就是石强的三小伙三疤子，你别看他才十一、二岁，鬼点子可比他爸多多了。”

王大麻子听到这儿“叭”的一声搁下了手上的筷子，眼晴瞪得比酒盅儿还大，吼道：

“我日他妈的，我算着呢，这凤凰村还有谁敢跟我王大麻子作对的，只有石强这家子对头星！我算着准呢！”王大麻子脸上露出一股自豪和得意的神情。

“大家快，快吃些，吃好了跟我去找那狗日的石强算帐去！”王大麻子边说边抓起一根鸡腿狠命的咬嚼起来，两边的嘴角上顿时冒出淡雅雅的黄色油水。

酒足饭饱后，王大麻子用袖子一擦油嘴打着一串响嗝，操起门后的一根桑木扁担就直往村子南头的石强家冲去。张山和他的老婆见状吃惊不小，立即上前拚命的抢下扁担。王大麻子又抢不过便愤愤的松开扁担径直又冲了出去，活象一只发怒的狮子直扑石强家。

“嘿——啪！啪！啪！”张山一边后悔的抽打着自己的油嘴巴，一边拔腿就追了上去。

虽说是深秋，但大多数农家还有喜欢在屋外天井里吃晚饭的习惯。石强一家子七、八口围坐在一张破板桌上吃着晚饭。桌顶头放着一只粗黑的大瓦盆，瓦盆里是抖动着波光,似乎要透底的山芹粥。桌中间放着两只大花碗，一只盛的是乌黑的盐水煮蚕豆，一只是飘香的洋山芋烧老咸菜。石强坐在床顶头，这算是家中主人的位置。他着一家子吃得头上冒热气的洋子，心里到也十分的安逸，一丝丝幸福和满足悄然爬上心头。

这石强可是个不简单的庄稼汉子，晓得他的人都说他不简单。老婆阿华现在还是个少了一只腿的残疾人，就现在吃晚饭时身边还依着那根磨得发光的树枝拐杖。别看石强家里缺衣少粮，可他们夫妇却特别的能产儿女。他们婚后几年一口气接二连三的生了四男两女共六个儿女，几乎年头生一个，年尾生一个。三十刚出头的石强脸上早已爬满了蚯蚓似的绉纹，腰老早就有些躬了。但，石强整天乐哈哈的说：“哈哈！王大麻子常笑我穷光蛋，可我有儿有女的，财富大着哩！不象他个狗日的只会生两个丫头，他绝，绝户了！”。每当人们听到石强唠叨这些，知趣的人们不是绕开话头就是找个理由走开。大家知道，这王大麻子、石强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两家明争暗斗的有十多年了。

其实王大麻子的真名叫王雅文，他和张山、石强都是同学和同龄人。这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结婚。王雅文真是名不符实，他爸王和贵为起这名儿还动了不少脑筋哩。王和平当初见儿子生得虎头虎脑，生性放荡，大大咧咧，不受拘束，便想起个文气一点儿的名儿给冲淡冲淡，于是便起了个文人的名字来，但怎么也没叫出来。后来，由于王雅文小时候出过天花，脸上留下了一些了许多芝麻大的麻点儿，加上他在家中又排行老大，好事的村上人就给他添了个浑名——王大麻子。

对于“王大麻子”这个浑名不知怎的王雅文并不忌讳，而且十分的喜欢。他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正适合他，有蛮劲，还多少有点儿匪气。有时他为一些事和人急了，便会拍打着胸脯吼道：“小心点，别怪我王大麻子翻脸不认人！”。从此，村上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认识这个王大麻子了。而王大麻子也就成了王雅文的大号了。

那石强呢，人长得白白净净，身材瘦瘦弱弱，性格有点诡秘，说起话来总是细声细气的，更喜欢绕来绕去，难得和人争个长短。村上的人都说他才应该叫“王雅文”。由于同龄、同村、同队，从小石強和王雅文就形影不离，俩人好得只是多个头。

那年，有人给石强介绍了个邻村的姑娘白莲花。望过亲后石强十分的满意。他便把这个好消息第一个报告给了好友王大麻子。谁知王大麻子心中禁生出一股酸溜溜的醋意，幌了幌脑袋便想出了一个歪门道。

那天吃过午饭后，王大麻子叫上石强到隔壁村去看望同学。石强没多想就一同去了。在同学家玩了一会儿，王大麻子提出要上石强的女友家瞧瞧。石强当初有点不好意思，但拗不过王大麻子，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到了石强的女友白莲花的家，正好碰上了石强的岳父母在往船上挑粪，他们正准备给麦田施肥。王大麻子偷偷的瞄了一眼白莲花，眼晴顿时一亮。你瞧，白莲花生得真俊俏：嫩嫩的脸蛋、甜甜的酒窝、高挑的身材、突突的胸脯、翘翘的屁股，真是要哪有哪，想哪有哪。这大美人儿怎不让天性好胜的王大麻子春心荡漾，想入非非？他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喊道：“这姑娘应该跟我王大麻子姓王，他个鸟石强怎配吃这天鹅肉？今世我想天法也要把她弄到手！”。想到此，他又心生了一计志在横刀夺爱。

乡村人家新女婿上门都要按传统规矩招待一番，这就是丈母娘要烧鸡蛋茶。这鸡蛋茶的做法比较容易，就是把锅里的水烧开后，放进打开的鸡蛋，然后用文火慢慢的烧。不一会儿就可以盛起装碗了。在给客人享用时主人可根据客人的喜好或加上白酒，或加上沙糖。石強是刚结亲的新女婿，白莲花的娘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跑到橱房里烧起了鸡蛋茶。她知道小孩子不吃酒，便多加了些沙糖碗里。石強在美美的用过鸡蛋茶后，便抓起了白莲花床头上的那本《青春之歌》躺倒在竹椅上慢慢的翻看起来，不一会儿竟迷迷糊糊地睡去了。而王大麻子转着一双贼眼，先是在院子里转了转，然后讨好地和石强的岳父拉起了家常。说着说着，便又接过粪担子就挑了起来。只一会儿的功夫他就麻利的把茅缸里的粪全挑光了。

石强的岳父见王大麻子如此的勤快、懂事，便开始有点喜欢上他了。连晚，石強的丈母娘要留他俩吃晩饭，可王大麻说晚上家中有事，硬是谦和的不肯，怎么也不让去买菜。

从此，王大麻子便三天两头就偷偷的往石强的岳父家跑。他一去，不是帮着收拾房前屋后，就是帮着下田施肥除草，把个白莲花家一家给乐翻了。别人一看还都以为他就是石强，都夸他们家找了个能干的好女婿。当然，石强对这些一直蒙在鼓里，还时常做着春梦哩！王大麻子听到这些更是一身的劲。

不久，白莲花家派人来石家退了亲。白莲花也成了王大麻子的对象。白家退亲的理由是石强懒，身子骨不硬铮，吃不消干农活，怕他撑不起今后的家。石强的爸妈是个老实人，见人家把财礼一个不少的给退了回来到也没什么好说的。可石强却病秧秧的倒在床上几乎不吃不喝的昏睡了六、七天。

俗话说：“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石强很快知道了王大麻子背后所做的一切。从此，两家便成了仇家，两个好朋友也成了路人。

对于石強被退亲这事，村上的人都说石強傻，怨他当初就不应该带王大麻子去丈母娘家玩。更有不少人都指责王大麻子缺德背后使坏，可怜石强缺乏心眼儿。而王大麻子却全不在乎，逢人便振振有词的说道：“自古以来就是一家女百家求，何况现在是新社会，大家都说人人都有追求爱的权力，我没错。现在我赢了，说明我比他石强强。他石强不认输不行。”

石强虽说身子骨弱，但内心里却很不服气。他要找一个不比白莲花差的给王大麻子看看。没过几个月，他便与同村的一名叫徐兰的女知青好上了。徐兰是从无锡来插队的知识青年，从小就死了父母。她一直是跟着叔叔长大的。初中刚毕业她就响应政府的号召来到了江北插队。也许是徐兰从小苦惯了的原因，她身上的那种吃苦耐劳、质朴善良的性格十分的明显，没一点儿城里人的味道。徐兰的长相有点象京剧《沙家浜》中的阿庆嫂，给人特别干练的感觉，虽说一人在农村插队，且举目无亲，但村上的人没一个小看他的。她比石强大一岁，自石强失恋后她便经常往石强家跑，就这样一来二往的俩人便滋生了情感，公开了恋爱的秘密，立誓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徐兰还是个细心又懂石强心思的姑娘。为了帮石强找回曾经丢失的自尊，她把她俩的婚期选在了王大麻结婚的同一天。

那天，凤凰村上空一派喜气盈盈，鞭炮放了一阵又一阵，空气里还久久的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阵阵酒香。王大麻子和石强各自搂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进了洞房。

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第二年的同一天王大麻子和王强的老婆都生了。王大麻子生了个细丫头，王强生了个大小伙。

村上知道他俩故事的人便打趣的说：“这下好了，这俩个冤家可以解了，今后就做个亲家好了。”

这话灵不灵，今后只有天知道。（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