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巧合,9月21日上午台北故宫博物院的行程变得非同一般。个中原因,不足为外人道。原拟一般的参观,变成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这班人马被特许在故宫博物院的书画研究室观看明朝有沈度题签的《瑞应麒麟图》。我们9点半应约到达台北故宫博物院,被分成两批,每批10个人,被带到故宫博物院办公楼的地下室,故宫博物院的书画研究室就位于其中,穿过静悄悄的并不宽大的走廊,在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里,我们被要求戴上口罩,将携带的手包、提袋等物品放在一边,书画室的工作人员请我们转身,将我们领到就隔着一排半人高书架的办公室的另一边,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在一张非常普通的长条桌上,那幅明代字画已经展开,平铺在桌上供我们观赏。我们围着它,尽可能近地观看。这幅字画的内容和形式,我们这些人都早已在相关的文章中看到过,其中还有一位专门写过这幅画考证文章的仁兄,也是平生第一次看到真迹。大叫快慰平生!摒住呼吸,睁大双眼,俯身去仔细端详某一个细部,看麒麟身上的五边形的花纹,看明代著名书法家沈度的真迹,看清朝康熙、乾隆、雍正等皇帝御览后盖下的印玺,等等等等,15分钟后,主人礼貌地将我们贪婪的眼光遮断,怀着一种喜悦和莫名的激动走出地下室。沾光的还有一个中年女解说员,她也是第一次有幸如此近距离看到真迹。据说,这幅画是台北故宫博物院成立以来第一次被“点名”。于万千名画中被人垂顾,也是它的万幸。下图就是那个办公楼,很奇怪,这个建筑物的玻璃幕墙看起来有点像水立方,幕墙内的网状结构又很像鸟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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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台北故宫博物院,无论如何得不出壮观一字来,以下这幅是全景图,可见地上三层,地下一层,展室就在其中。台北故宫博物院展览有永久性展出的,有专题展的,我们这天可以同时看到六七个特展。每个展览都无与伦比,因为它们都是精华中的精华。对我而言,最震撼的是龙泉瓷展和书刊文献展,龙泉瓷中的一件梅瓶,器型之大,已然叹为观止,绝无瑕疵的通体釉在灯光的映射下,惊艳绝伦。久久驻足,不忍离去。宋代刻本一页难见,价值千金,展室里展出的居然是一整本的宋刻本,品相极佳,美轮美奂。什么叫过足瘾,啥叫“一日观尽长安花”,那就是项元汴的藏品展,走过这个展室,你就把明中期以前的所有书法名家的真迹看遍了。至于那个引得无数游客排队观看的翡翠白菜,实在是“不堪入目”了,还有那块“五花肉”,小到有你一口就可以吞下去的感觉,现如今你随便到一个奇石展,那大块的五花肉石,你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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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再说那《瑞应麒麟图》,所谓的麒麟,乃是郑和下西洋时,从非洲带回的长颈鹿,那时中国人没见过这种长脖子的家伙,当作祥瑞,不远万里带回来给皇帝老儿观赏,于是就有人将它视为麒麟,有宫廷画家摹写下来,并请沈度这个书法家在画上题签,呈给皇上。这画有二绝:麒麟画一;沈度字二。后世人家看中的,其实不在画,而在字。因了这俩原因,这幅画从明朝开始就有不少摹本,传世的也有几幅。台北故宫博物院这幅画,可能是真迹,至少是明代的摹本,因为上面就有项元汴的收藏章,清以后,宝藏宫中,收藏有序了。北京故宫博物院也有《瑞应麒麟图》,但大概都是清人的作品。以下就是从网上收获的几幅《瑞应麒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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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幅图都不尽相同,要不长颈鹿的花纹不同,要不牵鹿人的服饰不同,要不沈度的题签不同,更细微的差别还有很多,不一一了。
有意思的是,大约25年前,我曾从我国文化名家常任侠先生家借出过一幅他收藏的《瑞应麒麟图》,拿到出版社后,专门请人拍摄,用作常先生大作的插图。当初也没仔细观赏过,不知是何人的摹本,亦不知为何代产品。但以常任侠先生之法眼,所藏之物,当是宝贝。
以上四副,都不是我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看到的那幅,台北故宫博物院的这幅画上的麒麟身上有五边形的花纹。
补充:谢肇淛《五杂俎》卷之九,物部一有一段文字记载郑和时获见麒麟事:“永乐中曾获麟,命工画图,传赐大臣。余尝于一故家得见之,其身全似鹿,但颈甚长,可三四尺耳。所谓鹿身、牛尾、马蹄者近之,与今俗所绘迥不类也。獬豸,世未必有此兽,如果有之,既曰神羊,则其形当似羊,不应如世所传。”另外,同时代的张翰在其《松窗梦语》中亦有记载:“永乐十三年,麻林国王献麒麟。文皇喜,厚赐之。”有关此事的官方记录,载在《明太宗实录》:“(永乐十三年十一月)壬子,麻林国及诸番国进麒麟、天马、神鹿等物。”
从谢肇淛的记载看,当时作为稀罕,明成祖曾经命人摹写了不少图册传赐大臣,所以从那时起就有不同摹本出现了。谢肇淛所见的那幅麒麟图不知道是不是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的那幅图。张翰所说的,是因为万历十六年,山东青州产麟,也有图画进献朝廷以供观摩,但张翰可能没有见到《瑞应麒麟图》,因为他见的图“今览所绘图,乃牛首牛身,而毛若龙文”,与谢肇淛所见不同。
至今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郑和是如何把非洲的长颈鹿运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