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粱——道州枕头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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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道州旧影 |
1995年冬天,一粒完整的古稻壳在道州的玉蟾岩破土而出,改写了世界水稻文明历史。这一个世界上最早的人工栽培稻标本,标志着一万年前我们的远祖便栽培出谷粒金黄的水稻。在这个传统水稻王国,家家户户除了种植水稻,也都会留几分田种糯米,打几担糯米酿酒、包粑粑,于是,点心吃食几乎都与稻子有关,在过年时节,粑粑是道州人餐桌上的重要点心:打粑粑、粽子粑粑、馅心粑粑、艾子粑粑、鸟仔粑粑、汤圆粑粑……而打粑粑、粽子粑粑,在清明、端午、中秋、春节等节庆的点心中担当了重要使命。
“二十八,包(舂)粑粑……”打粑粑,过年时节不可少。外婆家在县城东北乡丘陵地带,每年的正月,舅舅姨妈到县城里的我家拜年,最爱提一篮子打粑粑。粑粑大的有菜碗大,小的饭碗大,雪白细腻,还有一种带点微黄,叫碱水粑粑,只口杯大,是加入了一点稻草灰水,有碱性。逢订亲、嫁女、娶媳妇、过大生日、起新房进火,叔伯姑姑舅舅姨妈们等上亲,就会挑一副担子,里面主要的贺礼就是打粑粑。这副担子的情谊沉甸甸的,积淀了至亲们至诚的礼数:主妇们筛选上好的糯米,浸泡,蒸熟,男人们用结实的杂木槌子,拌合着“嗨、嗨”的号子,在石臼里千捣万捶,使得糯米稠粘得像一匹白缎在木槌子和石臼间坚韧缠绵,主妇便用她们的巧手,掐一团柔软有劲道的糯米团,按成薄圆状,摊晒在竹簸箕里,白白圆圆的打粑粑就成了。有的还在粑粑的圆心点上一点大红,就像美人痣一样,添了喜气与妩媚。
旧时,清明节的枕头粽子,只有男孩子才有资格得到。清明那天,宗祠祭饮“吃清明”,能入宗祠的只能是男人,祭祀完毕,族中每个男子都可分得一根枕头粽子,预示多子多福,宗族后代发人。每年的吃清明,只有家族中新添男丁的门户才能轮流做东,挂扫完毕,族人在其堂屋里喝米酒、吃粽子、划拳猜枚,主家乐得忙上忙下,满是喜气地抱着孙子敬酒敬肉,讨来满堂的祝福,还讨得年尾大年三十,族人将要给新生儿封的红包。
看见黄橙橙的枕头粽子,我不由地想起“一枕黄粱”的典故来。“一枕黄粱”,是指煮熟一锅小米饭的工夫做了一场好梦,原比喻人生虚幻,后比喻不能实现的梦想。典故出自唐·李泌《枕中记》:“卢生欠伸而寤,见方偃于邸中,顾吕翁在旁,主人蒸黄梁尚未熟,触类如故,蹶然而兴曰:岂其梦寐耶?”在唐玄宗开元年间,有一位落魄书生叫卢生,在河北邯郸县遇到一位仙人。仙人送给他一个枕头,并说这是个可以实现愿望的枕头。卢生很高兴地睡在枕头上。果然,睡梦中,他科举及第,官运亨通,做了大官,还拥有富贵荣华,美妻娇妾。但不久,他受到奸人陷害,锒铛入《枕中记》狱,在朋友的努力奔走下才得以昭雪。最后,他在享尽荣华富贵之后离世……当卢生醒时,他发现那位仙人还在煮黄粱。他顿悟,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也就看穿了富贵荣华。
也许,枕着枕头粽子的孩童,也曾做过类似《枕中记》中的卢生的黄粱美梦,不过,不会是科举及第官运亨通之类的美梦,也不会有人生如梦的醍醐灌顶般顿悟,应该只是他有限的见识里关于吃食的梦想,在美梦中大快朵颐。
有人说,孩子小时候能有美食的记忆是幸福的,他将会珍爱生活、会生活。在一切物质都凭票供应的我们的童年时代,任何一种吃食自然都成了美好的记忆。我们的味蕾有记忆,我们胃也有记忆。绞成薄饼样的枕头粽子,圆圆的,金黄的,宛如一轮金色的月亮;在炭火旁烘烤得金黄的打粑粑,似一个大大的太阳;包裹着芝麻花生馅的馅心粑粑,泛着油亮的白光,恰同天上的满月……于是,一个个圆满的粑粑,装饰了孩童曾经的梦境,一个个金黄的、洁白的月亮给孩童吃食匮乏的记忆增添了一抹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