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的一生》

 

她的一生就是在电视剧里

用演技塑造人物，时喜时怒时哀时乐

 

年轻时，演过风情万种的角色

一说到被花言巧语骗了初心，失恋

一朵女人花，差点被一个春天的泪水淹没

中年时，母亲的戏份最多，最重

忙着家务，很少对子女指手画脚

但有时会有几句埋怨

 

走出戏里，走回自己的生活

戏里出现过的事情，她都感受过

心里塞满了酸甜苦辣

在梦里一醒来，遇见另一个她

 

《撞见的事物》

 

行走江湖，撞见随波逐流的人

呈现虚浮的身份

撞见广场的广告，画着城市的脸孔

撞见路上的背影，有着失语的落叶

撞见一个人走过了曲折

才在歧途前停止脚步

云朵走了很远。撞见黑脸返回的

肯定不是头上的那一朵

撞见公共汽车跑来跑去

在上一站

吸入风声，在下一站

吐出人气

天暗下来。撞见大雨损坏了广告的名誉

在纷扰的尘世，撞见乌鸦以鸣叫植入喑哑的野地

 

《柿子不是一团软泥》

 

野性的手段，以风的形态，吼一下

吓落了无数弱小的花朵

 

拳头大

是否代表霸凌的身份？

有一只手豪取枝头的柿子

专挑软的捏

就像小时候的顽童

捏不碎沙子，捏烂泥人

但柿子不是一团软泥

一个一个垒成的山状足够坚硬

不是哪只手想捏就能捏出个凹处

 

《一粒杂质比卑微更卑微》

 

在夹缝中出现的杂质

比石子更小

一粒粒堆积的语言，适合写卑微

遇到好雨，洗去微尘

开不了花，可以长草

 

杂质，没有一粒有钻石的身份

却在一个人的体内隐含异质性

虚荣心找不到缄默的词

 

《向立春寄情》

 

泥土让落叶盖住自身的污黑，阻碍种子发芽

能长起一株光明吗？

他说：如果风很弱

靠一场临时的雨救不活瘦枝的枯槁

只能寄希望于春天从寒冷醒来

采取探访的权利

对植物在土里遭遇烂根的事情，一寸一寸的了解

而跟进的锄头，一点一点的挖出毁于困局的虫害

向立春寄情。轮回的节气提一盏阳光

照出一网在绿浪里起伏的葳蕤

 

《三月的最后一天》

 

一匹马从远方跑来，在路的尽头停留

回眸，是一页一页翻过的日子

翻到此刻，是三月的最后一天

一场雨落下，溅起的水花

打湿游子的衣服

水氹照出泪目、草叶、乡土

被踏乱了的思绪

又以草芽的样子出现村野

被张望过的芭蕉，陷进雨的纠结里

时间的凹处留不住水声

远望最后一眼村庄，下一站

就是明天

 

《唯有太阳那么辉煌而高大》

 

一只蚂蚁爬上草尖，低于草的身份

一棵树在山顶居高临下，却矮于一朵俯视的云

一座山高到了无人迹的雪白

却被一只神鹰压在翅膀下，一动不动

飞机飞到天上去，有白云前呼后拥

也高不过躺在银河里的月亮

而月亮那么高，困于自己无光

人在什么位置，摆什么姿势

小如一粒微尘

辽阔的宇宙呀，即使事物都有上升的力量

唯有太阳那么辉煌而高大

 

《乌 鸦》

 

视觉的荒野，沿落日的方向暗下来

站在树枝的黑点，与众不同的灵魂

一声刺耳的啼叫，代替钟

敲出夜晚的没落

 

谁有不安的神色，视一团黑影

为不祥。相距

还要躲闪

 

乌鸦一拍打翅膀

就惊动了大大小小的枝叶

动用羽毛，擦呀擦

直到把黑幕擦破，才露出真相

仿佛一盏灯，将瓷性的裂痕照见

 

《梦幻之马》

 

从头脑里出发的马长出翅膀，行空

寻找那匹西游的白龙马

途中，没有听到孤独的嘶鸣

却看见云朵穿着白色的制服

在二维码的天空中出现

 

幻象生成：我，与马融为一体

马在心里，就有奔跑的意向

把梦境叠成虚拟的草原

唯有踢踏舞一样的蹄声

才匹配风吹草低的撩人夜色

在思想的梦幻里，唯有放出心中的马

才能踏响草原的春天

不要把那匹马拴在马厩，想抺掉那一行行者的蹄印

不可能

 

《落花雨》

 

这是一月的正午，许多人去桃花岛

看桃花

春色涂到暗恋桃花的脸上

透出粉红的羞涩

桃花接受鸟语的问候

坐在枝头

没有一张坐椅空着，坐下来的

都是桃花至亲的叶子

一种阵势已经摆开

有桃花味的春天

落花成雨

落地，落湖

落到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的空隙

但没在心里所想的实处

 

《指缝间的光》

 

阳光把云擦白，再放回天空的蓝处

静得寂寥的天空不再过问人间的含混

指缝间的光有射线的缄默

不能回到出发的起点

它的身世之谜被遗忘

但被大地记起，消解成太阳遗失的一滴美好

仿若一粒种子在地上发芽，与小草奇遇

挤进风压矮的绿浪中

 

《栖息在我体内的鸟》

 

空中没有鸟影。有翅膀

在我体内拍打着。你只看到我疼的样子

听不见长一声，短一声的鸣叫

漫长的冬夜，已使我的身体荒凉

在心里屏蔽了很久的鸟，见不到太阳

不再容忍夜的漆黑

用翅膀拍打出小剂量的响雷

 

《态 度》

 

白云拥有天空的阳光关照，我不羡慕

不羡慕一棵开出春天的树，有风的掌声

跟你一样，不羡慕天天吃海参的人

与其不同，乐在清茶淡饭中

 

想到那只画眉，被金丝笼圈养

见了端来的美食，又跳又唱

我不羡慕

 

我只羡慕那些鱼，在沉默中

潜游，呼吸。自由自在地

来往于不分昼夜的水域

 

《足球：黑白间来回滚动的舞姿》

 

偌大的一个绿茵场地

黑白间来回滚动的舞姿

被二十二个人一一认领

奉献给月亮一场精彩的舞蹈

其中神奇的一位

用倒挂金钩的箭射中龙门

发芽出过万的欢呼声

 

《清理辞》

 

这些不走运的词语

一出现在地上

就无人多看一眼

这些表达仿学的词语

华丽，空心。在纸上

没有骨头的硬度

像旧报纸已经被折叠起来

继续在诗里躺着或抒情

失去了意义

这些有灰尘的词语

百无一用

还在折磨着我们的阅读

是时候，把这些横七竖八的词语

从生活中剔除

 

《石鼓刻进了聆听者的凝望里》

 

石室洞藏着一面鼓，刻遍从古至今的石纹

击鼓者不用鼓棰，仅用麻袋

拍打神造的空孔

激起的鼓声穿越空间

唤醒百年昏睡

 

鼓声不能改变绝壁的石刻

但石鼓的显形

刻进了聆听者的凝望里

 

咚咚咚

听出，不是钟乳石的一点一滴

与地下河交流的声音

但还是有人录下

试探着，按亮洞内五彩的灯色

 

《那代人》

 

在山上挨过冷

在乡下吃过苦

啪的一声

被摔在冰天雪地的石头

有铮铮的硬气

被生活用来砌墙时

过磅一称

不减一分质量

 

《喧哗之后是寂寞》

 

晴天过后又转阴

喧哗之后是寂寞

 

在始终贯穿着人间失衡的地方

孤独并不使那棵树减去开花结果

撑开枝叶的梦想

已经习惯了没有鸟鸣的寂静

如今掌声稀落

燕子飞到王谢的堂前呢喃

不肯到不肥不瘦的那棵树筑巢

 

让人想起，夜色下

空荡的街上，一盏路灯

照亮了行人

而独自站在原地，依旧是

孤单的宿命

 

一盏路灯，不想依附黑夜而存在

最后的一点光亮，被风雨熄灭

无人问及

 

那棵树，在萧瑟的秋风里

被抽空簇拥的枝叶

剩下枯槁的躯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