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扶桑
王也丹
http://s8/middle/59dcc78eta1b44d5b2d87&690 发《京郊日报》副刊" TITLE="随笔:家有扶桑 发《京郊日报》副刊" />
这株扶桑,是四年前母亲从楼下的垃圾桶里捡来的。
“还活着,咋就扔了,咋就给扔了呢?”母亲的惋叹如傍晚的夕阳洒了半屋,“这小区的人咋得啥扔啥呀?”
我很是漠然。在这个各项设施完善现代的小区内,扔一些花花草草的实在算不得什么。我没有见过扶桑,看着母亲手里几近干枯的几个枝杈,无法,也不想去想象它的样子。家里曾经那么多名贵的花木,一直被我精心地侍候着,到后来,还不是如世事一般一点一点死掉了,如烟般散去了。只是“桑”和“丧”同音,倒符合我彼时黯淡的心境。
母亲把扶桑栽进闲置的花盆里,放到了厨房的窗台上,那里同时还摆着两盆兰草,细长碧绿的叶子正婀娜垂下。
也没见母亲怎么伺弄它,它就那样不声不响地长在角落里,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
而我更不会去关心它。那段日子,无边的黑暗正笼罩着我,我的生活灰暗到了极点,心情糟糕得一塌糊涂。
直到那么一天,我突然地走进厨房,突然地看到了那一大朵红。
这就是扶桑?这就是被他人已经判了死刑的扶桑?它怎么还能活过来?它怎么可以红成这样?
我真是惊诧了。那一大朵扶桑,鲜红似血,灿烂恣肆,硕大的花瓣仿佛孕了许久的心事砰然乍开,不管不顾,汪洋而出,赤裸裸坦现出来。不含蓄,没扭捏,无花气,舒舒展展,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分外的夺目。
扶桑只开了这一朵,另外的枝丫上挺着两个花骨朵,苞很紧,被小小的叶片裹着,凛然不容侵犯的样子,丝毫没有其他花卉欲说还羞的姿容。
这热烈的、火红的扶桑在文弱的兰草间,犹如燃烧的火炬,把整个厨房都点亮了。
母亲走过来。“多好啊,多好啊,这扶桑。”母亲说,“这扶桑活了,还活得这么好。这个扶桑啊。”
听了母亲的话,我的心倏地疼了一下。
扶桑,因为这名字,也因了这花,我开始用心。翻阅古籍,扶桑早在先秦的《山海经》中就有记载了,说扶桑是传说中的“太阳树”,是神木。在东方的大海上,有两棵根茎依偎、相互扶持的大桑树,名扶桑。太阳女神羲和让她的儿子金乌(三足乌鸦,太阳之灵)从此处驾车升起……
也就是说,扶桑代表着汉族神话中的灵地之一,扶桑花开象征着光明和吉祥。陶渊明、李白、王安石、徐渭等历代名人都曾留下赞赏扶桑的诗句。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更有详细的药用介绍。而作为观赏植物的扶桑,别名还叫福桑、佛桑、朱槿、花上花等等,有红黄白三色,品种较多,以红为贵。
我家的这株扶桑,原来是少见的深红重瓣的一级品种。
更令我想不到的是,枝干纤弱,叶形普通,低调、隐忍、毫不起眼的扶桑,开起花来竟是如此炽烈、决绝。它朝开暮萎,早晨还如火如荼,傍晚,一下子,便夜幕四合般萎顿了,仿佛青春少女突然就沦为了垂垂老妇,让人无端地心生忧伤。然而,未待忧伤散去,第二天拂晓,扶桑又重整山河,抖擞精神,重新散发出了勃勃生机。
如此,三天。
第四天,扶桑整朵脱落,从枝头轰然而下。
落下枝头的扶桑花凄美、静寂,如迟暮美人静止在哗哗而逝的时光之中,一任清风徐动,再无波澜。
而,此时,另外枝头上的花苞,已在悄然绽放。
扶桑花就这样前赴后继的,断断续续的,开了将近八个月。
这八个月里,我的心一次次被扶桑花掏空,又一次次被扶桑花装满。扶桑肯定是有灵性的,它珍惜自然之神赋予的每一缕阳光、每一丝清风,它用它红硕的花朵诠释了生命的可贵与尊严,并把这尊严灿烂到极致。扶桑花,的确是吉祥之花啊。因这扶桑,我渐渐排掉了郁结在胸中的浊气,内心深处开始一天天温暖、澄明。“扶桑”,“佛桑”,这之中的禅心禅语就在花开花落间写满了我的心扉。
半年后,我离开了那个小区,只带走了我喜爱的书籍,还有,那盆扶桑。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面对滚滚红尘和每天初升的太阳,开始安静地生活。
如今,我卧室的阳台上,一盆扶桑正静静地生长。
春天来临的时候,我给扶桑剪了枝。随着日光渐暖,那细细的新绿已啄破了枝节,挺出了嫩嫩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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