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哥
十一长假。小哥从异乡归来。说是异乡,其实并不遥远。它离我所在的故乡,也就四个小时的车程。况且,小哥每年总会在一些比较传统的节日或假期里,返乡几次。比如清明,比如暑期。
今年却有些特别。初夏的时候,小哥添了儿子。他是二孩政策的受益者。学名为牧遥的大女儿,已经读三年级。
偶有的微信聊天中,颇能感受到小哥的几欲返乡。但孩子实在太小,受不了旅途颠簸。他只能在一个个或长或短的假期里,将返乡的念头,一次次放弃。
终于等到了十一。假期长,儿子也已经4个月,筹谋已久的小哥,终于可以回到故乡来。
小哥在朋友圈里,晒出了故乡的朝阳。鲜艳艳的,像浸了秋霜。
我留言说:“回来了?哪天有时间,带你出去逛逛。”
小哥说:“哪里比较好玩?”
我说:“去古村落吧。小麦峪啊,下涝坡啊,南官庄啊,都蛮有味道。”
小哥是怀旧的人。我也是。对于那些老旧的物什,有着不可抗拒的迷恋。比如那些古村,我就都去过多次。春天里去,是草色遥看。夏天里去,是花影斑驳。秋天里去,是柿子和栗子,是花生和谷子,是沟沟坎坎上,一朵朵牵牛,一粒粒酸枣。冬天里去,村庄便静下来了。默默地,像走进了前生。
小哥说:“好啊。你做向导!”
我其实是不识路的人,对位置和方向并不敏感。但这几年,因为痴迷于游走,对周遭那些或远或近的古村,我已是了然于心。
年少的时候,信奉的是“到远方去,到远方去,熟悉的地方没有景色”,谁知到头来,却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年过不惑,蓦然回首,我们才恍然发现,已经错过了太多,身边的风景。
一直在乡下偏安的我,也在某天突然发现:每逢周末或者假日,那些久困在城市里的人,开始掉转了车头,奔了乡村而来。
人,是不能没有根的。人之始终,与水与土,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于是,经常有朋友,再带了朋友, 来乡下看风景。而我,这个一直都在乡下的乡下人,也因了天时地利,不仅自己独占风光,还要经常带领着朋友们,去看山看水。
也写过不少文章。来看桃花的朋友们说,读过我的四月落鸦石。来看古银杏的朋友们说,读过我的千年书院山。还有来看千年流苏树的朋友们,他们说,真好啊,仍是旧山河。
我很开心,能为那些旧日山河,做个代言人。
老公开了车子,去接小哥。他的老家和我的居所,其实无限接近。 天是阴的,有淅沥的小雨飘起来。这样的天气,和我们将要去到的风景,正好相配。
站在楼下等。远远地,看见老公的车子开过来了。小哥摇下车窗,用表情和我打着招呼。
打开车门,才发现后座上,还坐了两个小美女。真的是美女,而不是现如今,对所有女人的代名词。
大一点的,是小哥的侄女。小一点的,肯定是小哥的女儿了。
我打趣道:“这是牧遥吧?终于见到女儿的正面了。你爸爸在朋友圈晒照的时候,从来都是只晒背影。就没舍得露过你的正脸儿。”
小哥在一旁笑:“咱长得太漂亮了,不能轻易晒。”
小哥的自夸当然是玩笑,但这唤做牧遥的女孩,的确是美得有些扎眼。一张漫长小脸儿,有点周冬雨的味道。却不似周冬雨一样的形容单薄。牧遥的面容,细腻饱满,娇媚,却不孱弱。
看见我,牧遥愣了有三秒钟,然后就跟她的小姐姐悄悄耳语:“哦,这是那个写书的阿姨,她书的名字就是我爸爸给他写的……”
刚刚9岁的年纪,却已经在父母的耳濡目染里,成为了小小女史。也在微信上见过她写的字与文,那份刚劲与力度,不能不让人啧啧赞叹:自古英雄出少年。
带他们去了下涝坡。到达的时候,小雨有些大起来。我们是带了伞的,但谁都没有撑开的意思。我们愿意与这潮湿温润,融合在一起。
下涝坡的主街,自东往西,细长且有着漫长的坡度。街道北面是居住着石屋的人家,街道的南面,是一条宽宽的河。今年夏天的雨水很足,原先几近干涸的河道,早已泛起粼粼水波。
小哥边走边说:“也没什么特别啊,我们小时候,不都是这样?”
我说:“是这样没错,可是现在不见了呀!”
小时候的石屋、碾盘,就是贫穷和落后。我们唱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童谣,以为那,就只是一首歌。可当我们真的走到了今天的繁华,却又忍不住一个劲地回头看。那些小桥流水,那些袅袅炊烟,是那样执着地,牵动了我们的乡愁。
看似不以为然的小哥,其实比我还要怀旧。也正是因了他的怀旧,他才一直都把在异乡的打拼,看成是漂泊。他才每年总要几次地,回到故乡来。每次回乡,朋友圈里晒的,是灶下的烟火,是地里的庄稼,是大锅里煮着的一根羊腿,是刚刚端上饭桌的,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他一直就活在故乡里,不曾远离。所以,对于下涝坡的美,他并没有特别的惊喜。
让他特别感兴趣的,倒是那些颇有年代感的字。斑驳在高墙上的,多是语录;隐藏于低凹之处的,则是古诗。
“花暖青牛卧,松高白鹤眠。”小哥那漂亮的女儿,对着远处的一联石刻,高声念白,牧童遥指。
着实被这对子惊艳到了。我也出声地朗读,品味其中的平仄。来过下涝坡多次,居然漏掉了,这样的绝美。
看不出刻字的年代。但就这意境来看,怕是今人难有。
都是古意。
有老者在自家门前兜售小瓢。小哥感兴趣地上前询问,并买下两只。女儿将从石缝里摘下的紫红的牵牛,放进小瓢里。
时光是变了。我们的儿时,是逮一瓢凉水然后咕咚咕咚灌进肚腹;我们的后辈,却是要在这瓢里,开出一朵花来。
酒器
微博里认识了一位朋友。她的名字很特别。叫做“九景陶一”。其实也算不上认识,因为我们从来就没有过交流。我是从雪小禅的微博里,寻到她的踪迹。
她在景德镇,做陶瓷。自己创作,自己烧制。从泥胚,到绘图,都是她自己的手作。每次出窑后的作品,她都会先在微博上晒出,并附上简短的文字介绍。然后过不了几天,便会在淘宝上架。那也是她自己的网店,也叫“九景陶一”。
我喜欢这些手作的东西,经常在网页上流连。
一把色白裂纹手抓壶,细腻的白瓷,弧形有棱的壶身,有些像南瓜。壶盖上圆形的把手,也像极了一段瓜蔓。价格是160元。一只红绿彩的马克杯,也是纯净的白瓷,绕着杯身,错落地手绘了芭蕉叶子的图案。叶片是浓绿,叶脉是暗红。那色调的搭配,有着难以言说的美。价格也是160。还有草木灰仿宋褐点彩的甜品碗,做旧的颜色,粗瓷。一只98元。还有手绘橄榄叶的餐盘,化妆土片口的公道杯。价格也接近200。最便宜的一只菱形品茗杯,也要39元。
我当然买不起。但我并不觉得它们贵。因为,它们物有所值。
九景陶一是雪小禅的朋友。但从微博的交流来看,她们也只是惺惺相惜,并没有见过面。九景还给小禅专门烧制过一套碗碟,是红绿彩的如意草图案。缠连的红色枝脉上,附着小小的浅绿叶片。收到的当天,小禅就将它们摆上了餐桌。有浅口的碟子,有深口的汤碗。这样的餐具,真的是非常雪小禅。
羡慕这样的姑娘。她那么年轻,就有了这样一份自己喜欢又美丽的事业。每当有新的作品出窑,我隔了手机屏幕,就能感受到来自远方的那份浓浓喜悦,和深深的成就感。
中秋将近的时候,九景又有了新的创意。她要烧一套温酒的器皿。她在微博里说:“中秋酒壶马上就开始烧制啦!还贴心地做了温酒器。出窑先给老爸寄一壶,天气凉啦,喝酒也要热乎乎的。”
文字的下面,配了做好的酒壶的胚,还有一只烧制好了的酒盅。是白冰的裂纹,细腻而均匀。
想起了小时候。窗外是凛冽的寒风,嗜酒的父亲盘腿坐在炕头。一张方桌上摆了简单的酒菜。天冷,酒也凉,每次喝酒之前,有道工序必不可少,那就是:燎酒。
父亲将酒倒进一只细脖儿酒壶,再将一点酒倒进宽口酒盅。然后擦一根火柴,将酒盅里的酒点燃。一簇幽蓝色的火苗便升起来了。父亲一边用手捏住酒壶的脖儿,一边将那壶底凑近了火苗。不大一会儿,酒壶里的酒便烧热了。父亲将它们倒进酒盅,慢慢饮用。
年少的我,对酒并无兴趣。却喜欢看那幽蓝的火苗,在盅里燃起来。它和自斟自饮的父亲一起,成为深烙于我记忆之中的,岁月剪影。
就如今天,当看到九景陶一的温酒器,我立马就想到了父亲。想到了在另一个世界,冷暖不知的父亲。
如果父亲还在,我一定,一定要给他买这款,能温酒的壶。
又过了几日,九景陶一的整套温酒器,全部出窑。她于是又拍了图片,配发了文字。她说:“抱着我的温酒器辗转在各各好吃的之间……”她的温酒器不仅可以温酒,还可以盛放美食。
她对摄影也在行。照片里壶身细长,温酒器宽阔,旁边的两只酒盅,则是矮胖的八角形。她还别出心裁,在这高低有致的造型旁边,摆放了两只咧开了嘴的石榴。就更添了几分,秋的深意了。
看到这图片的时候,已是深夜。我看了很久,然后转发了这条微博。我说:“如果父亲还在,我一定要给他买这把温酒的壶……”
第二天一早,当我再次打开微博,却意外地发现了,九景陶一的回复。
她说:“亲爱的,把地址给我,我要送你这套温酒的壶。无论父亲在何方,相信他都能感受到你的这份情意……”
这是个秋天的略带了寒意的早上,我却被这条温暖的留言,感动得涕泗横流。我抹着脸上哗啦啦不住流淌的眼泪,给九景陶一回复:“谢谢亲,也把你的地址给我,我要送书给你。”
很快便有短消息发过来。九景陶一说:“因为想看亲的书,就不客气啦。留地址给你。等温酒器出窑了,第一时间就给你邮寄。”
挑选了五本自认为印制完美的书,用心地签了名,盖了章。然后让老公去发快递。
老公问:“谁买的,怎么这么多?”
我说:“不是买的,是我送的。”
老公说:“咋送这么多?”
我说:“这还多啊,我们10本书,才够买人家一套酒器的。”
那套温酒器已经在淘宝上预售。它的价格,是390元。
中秋节当日,圆通打来电话,说有包裹领取。知道是那套酒器。便央了老公赶快去拿。老公听了我讲的故事,也是兴致勃勃的。等带了包裹回家,忙不迭地打开,却都一下子愣住了。
包裹里的两只酒盅完好,那只温酒器,却已是碎成了几块。酒壶的嘴,也有轻微的裂痕,有小小的白瓷碎屑,剥落下来。
心疼极了。
但还是拍了照片,发给九景陶一。跟她说:“酒器收到了。但是快递不小心,给弄碎了两件。不过不要紧,等过几天,我自己再买套便好。”
九景的回复很快。她说:“亲,实在抱歉啊!不怨快递,应该是我们包装的问题。第一次用这个包装,有几个朋友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等再出了窑,我马上就给您补寄。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影响了过节的心情哦。我们就当是岁岁(碎碎)平安啦!”后面,是一个拥抱的表情。
非常感动。这份隔了千山万水的情谊,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又说:“刚刚读了你写中秋的文章,里面的‘月光堂堂’一句,有说不出的妙处……”
对于自己的文章,我几乎是倒背如流的。可是这次,我竟不记得写过这句。于是翻开手边的书。果然,在第38页倒数第三段的倒数第二行,有这样一句:“我不知道当我走后,母亲该怎样度过那月光堂堂的孤独长夜,我只能在心里,偷偷地落下泪来。”
那叫做九景陶一的姑娘,她的心思和陶瓷一样,有着光滑而洁净的质地。
没过几日,新的快递又来了。这次的九景真是颇费了心思。那包装是里三层外三层。先是厚厚的塑料泡沫,泡沫里面是包装纸,包装纸里面又是几层厚厚的泡沫。包装纸也是用心挑选的,油光又有韧性,上面是抽象的图案,非常文艺。封口处有细长的贴纸,上面用毛笔写着:“九景陶一”。
都舍不得打开了。打开了,又舍不得扔掉这层包装的纸。九景自己也在微博里说:“这些边边角角的小包装虽于器皿无关,但心里是认定对它付出的每一份心气都会为它添一份神的。”
在如此完美的包裹之下,这次补寄的酒壶和温酒器,完好无损。冰裂的细纹无可挑剔,它们在秋夜的灯影里,泛着细腻的光泽。
九景还附赠了葫芦形的棉布盅垫,也是她手工缝制的。老蓝的厚棉布上,歪斜着故意粗大的针脚。
赶紧又拍了照片,发给九景看。我说:“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九景在那边鼓掌,回复说:“终于圆满了!”
都说好事多磨,但是,只要有一颗虔诚和向善的心,一切,就终会圆满的。
打电话给远在潍坊的母亲:“娘,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温一壶酒喝。”
母亲在那边掉下泪来了。我已经给她讲过,这个暖心的故事。她的泪里,有对父亲的无尽思念,也有对这世间一切悲悯的,深重的感恩。
行者
他们是一对情侣。男的叫伊昊,31岁,是个诗人。女的叫依依,24岁,是个画家。相恋之初,伊昊对依依说:“你今年24岁,我要送你24座城池。我要带着你,带着我的诗集,走过24座城市。”
诗人说:遇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伊昊也是诗人,但是他的胸怀,显然要大得多。他要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游走四方。
他们画出了路线图。杭州-上海-苏州-无锡-南京-合肥-景德镇-武汉-岳阳-常德-长沙-张家界-广州-深圳-厦门-大理-重庆-成都-西安-洛阳-郑州-济南-青岛-蓬莱。
他们按着既定的路线,一路走下来。每到一个城市,他们都要和朋友们分享自己的诗歌。伊昊的诗集,叫《一生如秋》。
一生如秋。他们也在秋天的时候,走到了安丘。这座小城,本不在他们的计划里的。这只是个,美丽的意外。
因为安丘有他们的朋友,懒家的老板娘,溧清。那一年,同样喜欢画画的溧清和依依在福建的双溪相识。我想,那种相见,就是犹似故人来。
这次的游走,伊昊顺便到寿光看望了自己的姑姑。寿光离安丘是无限近的,他说:“错过这次,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于是,他们来了。宛若一对神仙眷侣,带着他们的诗歌和两颗璞玉浑金一样的,纯洁的心。
溧清带着他们去看古村落,拍了好多美得令人咋舌的照片。休息的时候,他们就坐在懒家的门前晒太阳,一对璧人被同样光彩四射的朋友们簇拥着。这,应该是这个秋天里,最美的图画了吧。
虽不是计划之中的小城,但心思细密的溧清,还是特意组织了一次诗歌分享。
溧清在微信里对我发出邀请:“来吧姐姐,你是我想到的,第一个人。”
求之不得。欣然应允。
因为离得最远,我提前出发,早早便到了。溧清将我邀到二楼,端上了现磨的咖啡。一旁的碟子里,还放了方糖和奶昔。溧清说:“姐姐,你自己加吧。看自己的口味。”
小心地搅动咖啡,送一勺入口。那味蕾,
似乎一下子就开了花了。没有加糖。我喜欢那种,淡淡的苦香。
客人们陆续到了。有跳舞的唐。有从事设计的海滨。有漂亮知性的文元,有贤惠温良的瑞云。最让我意外的,是还有一个背了书包、风尘仆仆赶来的高中生。他说:“是妈妈给我请的假,她说,你不是一直都羡慕既能朝九晚五,又能浪迹天涯的生活吗?那就去听听吧,应该会有启发。”
有着这样善解人意的妈妈,他该是多么幸福的少年!
伊昊和依依也到了。他们都穿了长衫。伊昊是淡蓝色的,棉麻的织物上,缀了毛边。依依是酒红色的,宽大的袖口上,压着阑干。伊昊留了长发,齐肩的那种。下边的散着,只在头顶部位,扎一个鬏。依依呢,戴了一顶乳白色的棉布小帽,那小帽是自己缝的,上面歪斜的针脚,形成别样图案。这样一顶独一无二的小帽,衬着依依那小巧玲珑的脸庞,真是犹如神雕侠侣里的小龙女一般了。
大家落座。我很幸运,位置离得他们最近。我注意到了伊昊手里一块从不离身的木板一样的东西。
我说:“这是什么?”
伊昊说:“这个呀,你说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喝茶的时候,它可以是茶台。看书的时候,它可以是案几。写字的时候,它可以是垫板。如果遇到意外,它还可以用来防身。”
说着,他将那形状奇特的板子递给我,让我试试它的重量。
我接过来,真的很沉。我问:“是什么材料的?”
伊昊说:“是胡桃木。”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木头立了起来。哇,俨然是一站立着的长发美女!
看我惊喜的样子,伊昊说:“对,当我发现这奥秘的时候,也是非常惊喜。能得到这块神奇的板子,也是缘分。”
伊昊一边说着,一边将木板放在他胸前的桌子上。他开始了今天的分享。
给我们讲他们到过的城市。大理。婺源。双溪。景德镇。他说,他在大理呆过四年,那里真的很特别。有次他进到一个店里,看有客人在和店主论价。是一串禅意的珠子。店主要价60。客人说:“50!”店家不动声色,淡淡道:“80。”客人意外,又道:“40!”店家道:“90。”客人不解,茫然离去。
后来又进来一客人,把玩这串珠子,一派心生欢喜之态。待到问价,店主神态自若道:“送给你了。”
这就是大理。一片神奇的土地。它讲究的,是自然与机缘。就如 伊昊在自己诗集第一页里的那句:“你在啊。我在。”
你在啊。我在。
这比那句曾经十分流行的“原来你也在这里”,更加禅意。
依依为我们唱了一首歌。词是伊昊的。曲子是依依的。她来自四川大凉山,是彝族。无论相貌还是声音,都带着一股异域风情。
是那种原生态的唱。她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睛。
歌的名字,叫《打更人》。歌里说:“待你穿过这个结界,便不再听见回声。阵阵清风杂着松香,往日在你的脉里遗失。而明月高悬在我。看得燕子归来了。已是无法辨识的陌生。只好又是独坐。”
伊昊说,这首诗的灵感来自于他凌晨四点的打坐。那时候,他会想起古时的打更人。他们提一盏灯笼,敲一面锣,然后漫不经心喊一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一生如秋》的封面,是依依画的。一片斑驳且有虫洞的叶子。那肯定是依依随手拾起的一片,然后,将它们描绘在纸上。灵动而又随缘。依依说,她的画作,都是这样得来。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画画,也是同理。
她喜欢收集树叶,收集水滴。然后, 将它们本真的样子,付诸纸面。她画出的,都是大自然的气息。她将这些树叶和雨滴,做成卡片,跟路途上的每一个有缘人,一起分享。
依昊说:“我们的下一站,是青岛。我们的最后一站,是蓬莱。选择蓬莱作为我们的最后一站,完全是一种诗意的信仰。到那里结束,从那里出发。我们都会,见了再见。”
终于蓬莱。再由蓬莱始。伊昊和依依,已经在一路的修行里,羽化成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