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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清明

(2015-03-30 12:34:58)
标签:

青春

情感

分类: 素心棉麻

                   岁岁清明


 儿时的清明叫做“寒食”。但存在于记忆中的,都是些温暖的样子。

 柳枝长了,小草绿了,村东的那条大河和小河,又听见淙淙的水声了。母亲找了些边边角角的布料,利用些边边角角的空闲,给我们姐弟三个做“夹袄”。那时候一年到头,除了春节能添件新衣,剩下的就是对清明的企盼。那时的冬天总是很冷,但没有保暖,没有羽绒服,手工缝制的棉衣厚厚的,非常臃肿。小小的我还不知道“美”的含义,总是把袖口涂抹得油光。母亲剪下一截穿破的袜筒,给我护在袖口上。但经过了一个寒冬,原本紫红色的袜筒,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可日子是贫瘠的,没有多余的棉衣可以换洗,我缩在脏兮兮的袖口里,等待母亲的夹袄。

    所谓夹袄,其实就是加了衬里的上衣。而里面的衬,多数改自旧衣。母亲心灵手巧,一本厚厚的书里,夹着一缕缕的花线,夹着她一个又一个的鞋样子。我翻了又翻,却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母亲是怎样地以此为例,给弟弟做出百日穿的虎头鞋,给我和姐姐,做出清明要换的千层布底。

      是的,清明。它是除了春节之外,也可以换件新衣、穿双新鞋的,唯一的节日。

风,暖洋洋的。教室里的我,正在老师的带领下,和同学一起,扯着嗓子读课文。

“大兴安岭,雪花还在飘舞,长江两岸,柳树开始发芽,海南岛上,鲜花已经盛开。我们的祖国多么广大。”

“滴答,滴答,下雨啦,下雨啦。麦苗说:‘下吧,下吧,我要长大。’桃树说:‘下吧,下吧,我要开花。’葵花子说:‘下吧,下吧,我要发芽。’小弟弟说:‘下吧,下吧,我要种瓜。’滴答,滴答,下雨啦,下雨啦。”

那时的学校叫做村小,只有一个老师。教室的墙上没有课程表,但语文、数学音乐、体育和美术,一科不落,上得很有秩序。老师似乎无所不通,他上一节刚领我们读了课文,下一节就教我们加减乘除。他自己走到校园的那棵树下敲钟,然后带我们围成一圈,玩起丢沙包的游戏。

那时候的假期没有严格的规定,也不用前思后想、绞尽脑汁地补假或者调休。除却必须的寒假、暑假麦假、秋假,清明的假期,同样的名正言顺,约定俗成。

    读完了课文,又学完了算术,老师带我们排起长队,去村头的一处高地扫墓。队伍不长但弯弯曲曲,我们轻轻地走着,没有人说话。班里的女孩芹说一口很好的普通话,她每年都要在墓前发言,而发言的稿子,由我写成。第一句总是千篇一律:“怀着沉痛的心情,踏着沉重的步子……”而回来后写成的作文,全班也都是一样的题目:《烈士墓前》。年年如此,却不觉得重复。我们非常郑重地走在扫墓的路上,一派庄严肃穆。

放学了,我收拾好奶奶用花布做成的书包,开始了清明假期。回家的路上,班里的男孩攀上大树折柳枝,劈松枝,女孩们就在树下候着,然后各自分几枝,抱在手里回家。第二天一早,将它们在大门上一插,便有了清明的味道。

父亲正在一担一担地往家里挑水。村里的大井就在街道一旁,周围的石块砌得非常方正,它和村里的碾棚一起,聚集着村里最旺的人气。每每是早晨或者黄昏,大人们围住井台,用绳子或者扁担,钩一只水桶,伸进井口摆水。打满两桶,便用扁担挑着,“忽闪忽闪”,很有节奏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也经常地,会有人将水桶掉进井里。井边的人于是又大呼小叫地帮着打捞,孩子们也跟在一边,瞧着热闹。偶尔趁大人不注意,就趴在井沿上,望井里瞧。有时候很容易,水桶就被打捞上来,又或者多次都不成功,干脆就将它留在井里,却又被后来打水的人,给顺手地捞了上来。捞上的水桶不会易主,它安静地呆在井台一旁

父亲挑满了一大缸,又挑满了一小缸。不知道是怎样的说法,反正无论过年还是清明,父亲都要把水缸里的水,挑。而第二天早晨,当我揭开缸盖舀水洗脸,必定会有一棵菠菜,青青绿绿地,漂在水缸里。奶奶说:“清明用这样的水洗脸,清神明目。”我那时候很小,但对此深信不疑。我虔诚地撩起水缸里的水,撩起离菠菜最近的那汪,我将它们轻轻涂抹在眼睛四周,感觉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

母亲做了荷包蛋,七个。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姐姐弟弟,还有我。一人一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迄今为止,酱做的荷包蛋,仍是我最爱吃的食物。母亲先将煮熟的鸡蛋剥了皮,再用刀将蛋清部分割上四道豁口,然后,再炼油、进锅,加上酱油,缀上韭菜。既进了滋味,又减了油腻。盛进盘子,母亲说:“一人必须吃一只。吃了,身上不长疖子。”孩子们很快抢食,而大人们也没有推让,各自吃下属于自己的那只。平安是福,身体的康健,对贫瘠的家庭来说,意义深长

吃完荷包蛋,我滑下炕沿,去看锅台上,泡在胭脂里的鸡蛋,还有鹅蛋。

大概有十几只。鸡蛋腌在大瓢里,是红的。鹅蛋腌在小瓢里,是绿的。

胭脂是奶奶早就买下的。外地的货郎每隔一段时间,必定会带着他的拨浪鼓,来到村里。母亲说货郎的村子叫做“南坦”,这奇怪的村名让我感觉它相当遥远,就像是一段“外星人”的距离。况且那货郎当真是一派仙风道骨、鹤发童颜。他留着花白的胡子,弓腰驼背,他的小货车里,针头线脑,五花八门。他的拨浪鼓一响,整个村子顿时蠢蠢欲动。那些瓶瓶罐罐、香粉胭脂,对村里的大人孩子,有着相当大的吸引力。

母亲出去换针,粗的细的,长的短的,密密地排在黑色的纸包里。还有花花绿绿的头绳,各种名字的小人书

奶奶买了胭脂。玻璃的小瓶,塞着皮塞。她将它们放在抽屉里,等待清明。

我买了一本小人书,题目叫做《江上渔歌》。手绘的版本,黑白的线条勾勒出芦苇、小船,勾勒出飞翔的海鸥和水波荡漾。

我的小人书看完了,奶奶的胭脂也已经泡上。蛋们围成一堆,正在变成全新的模样。我用手轻轻地拨动,看是否已经着色。我要拿着这些彩色的蛋,去院子里荡秋千。

那时候的院子很小,爷爷却总能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打上两根木桩。清明,除了插在门上的柳枝,除了染在瓢里的鸡蛋,更必不可少的,是院子里那一挂秋千。

挖了土坑,埋了柱子,绑了绳子,挂上板子。那时候,似乎家家都有一块两头有孔的木板,家家都有几根粗粗的大绳。每到清明,它们就被从棚屋里拿出来,搭成秋千。如果有哪一年爷爷说:“今年不吊秋千了,去别人家打吧。”那感觉是既伤心,又没面子。屋前的艳艳家有秋千,屋后的萍萍家也有秋千,还有隔了一条胡同的梨梨家,她家的秋千,可是全村最大的。要是我们家连个小的都没有,那这清明,该是多么的没有意思。

于是,只要爷爷流露出不吊秋千的意思,那我们姐弟仨,必定会群起而攻之。我们使用撒娇、哭闹等各种手段,让爷爷放弃原定的计划。而每次,都会成功。爷爷在清明前一天,必定又钻进棚屋,拿出吊秋千的工具。

拿了红皮鸡蛋,我和姐姐在院子里荡秋千。我还约来了住在南大街的小妮,她家里有姐妹三个,重男轻女的父亲对于她们的任何要求,多是置之不理。我于是非常高姿态地表现出友好,她呆在秋千上的时间,也远远地多过我和姐姐。她的胆子很大,她荡秋千的技艺,也非常之高。她经常站在秋千上,带着我一起,手脚并用,把个秋千荡得老高老高。

天已傍晌,口袋里的鸡蛋被我摸得有些发烫。很多小孩在玩碰蛋的游戏,但我只是旁观,绝不参与。我不舍得。我本来就不擅长比赛,对于这样的赌局,就更是没有信心。我于是捂着口袋里的红鸡蛋和绿鹅蛋,捂了好几天。直到它们自己在口袋里碎了,我才恋恋不舍地,剥掉已经碎了的蛋皮。不过就是一只水煮的蛋而已,不见得多有滋味,但因为清明,因为胭脂,它就那样扎实地站在我的童年里,挥之不去。

岁岁清明。今又是。

长大了,心野了。世界,也变得小了。再在院子里吊一架秋千,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它早就从院子挪到门前,再从门前挪到街里,直到如今的销声匿迹。它变成了公园里的一处景点,从木制变成铁制。在儿子的心中,这就是秋千的模样,但坐在上面的我,无论怎样,也荡不回从前的时光。还有酱色的荷包蛋,长大成人的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母亲的味道。我怀念着“一人一只”的古训,怀念着水缸里,菠菜那脆生生的模样。而罹患多年的眼疾,久治不愈,它是否也在怀念,当年的那一捧,绿水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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