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离开讲台快一年了,我无比想念我的课堂。
记得当年报考师专,我的内心无比坚定,没有半点因为分数而无奈选择的牵强。我也只填报了一个专业,汉语言文学。这是我要的破釜沉舟。
如愿以偿。
汉语言文学,这名字如此浩瀚,短短的两年不过是蜻蜓点水的学了点皮毛。但我足够勤奋,请允许我大言不惭。除了上课,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了图书馆。其实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和别的院校比起来,真的是长河浪花。但于我而言,它已经足够盛大。我看遍了池莉,看遍了王小鹰,看遍了迟子建,看遍了范小青。更把一本一本的小说集翻的稀烂。记得当时有本集子叫做《淡紫色的天空和窗帘布》,那份淡泊与空灵,让我至今念念不忘。
还看了无数的文学评论,是那种白皮书,封面没有任何的装饰,无比的素雅,却全是大手笔,字里行间充斥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我如饥似渴,蚕一样吞食。
后来,我登上讲台。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没这么高尚。但我既然吃了桑叶,想不吐都难。
时间是1997,穷乡僻壤的小镇就分了我一个新教师。第一次听课当然被批,理由是不按套路出牌。那时候流行的是目标教学,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总共好像有五步,一步不能少。当年给我批评的领导已经不在人世,但我依然坚信,教无定法才是绝对的真理。所谓的领导们好像也深谙此道,于是年年教改,一直改到孩子们扭着脖子看黑板。有位老学者感慨,这样的改革怕是要影响到骨骼发育,难道中国要继续“东亚病夫”?但幸亏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改革的浪潮一浪接一浪,孩子们的脸也很快就又向前看齐。
依然我行我素,自由的吞吐。我对学生说,不要一提“春蚕到死”就想到老师,更不要把所有的情感都归结到无私奉献,没有小家哪有大家,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还对学生说,李商隐是个绝对的诗人,他的文字不可能如此政治。说教家喜欢断章取义,完全不顾及前面那句“相见时难别亦难”,更不去管什么“晓镜但愁云鬓改”和“青云殷勤为探看”。我说,他写的是爱情,相见时难,衣带渐宽,夜不能寐,白发三千。此诗“无题”,世间唯有爱情,会让人刻骨铭心到没有了明确的定义。
我还对学生说,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并不曾因此而听见窃窃私语,他们表情淡定、目光坦然。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世间最好的法则是遵循规律、顺其自然。
也曾经给学生看我写的字,他们眼角含泪,“老师,你写的真好。”我不是想要炫耀,更不是想要赞扬,我只是不想孩子们对作文望而却步,我想他们对文字敏感,对母语产生无限兴致。
毕业的时候,我在纪念册的“理想志向”一栏里,填写的是“做一名出色的语文老师”,这是我喜欢的宿命。
可是怎么,我就走成了今天的模样。
在无奈和妥协里,我让自己言不由衷。不是所有的字,都叫文字,时间会大浪淘沙,让我们静等尘埃落定。
今儿个“六一”,在我成长的36年里,第一次感觉到和它的距离。我当然早就不是孩子,但因了自己的职业,至少在这一天,我会活在童年。
却时光不再。如果这才是我的宿命,我会企求上苍。
今儿个“六一”,想起可爱的孩子,想起课堂。
我在寂静的三楼,写到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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