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深夜说话

    晚饭后，我烧了热水，准备洗头。头发早就该洗了，实在痒的厉害，但是这几天事情太多了，等忙完了，累的倒头便睡，连洗头的空儿也找不出。好不容易今天有点空闲，终于可以把头上的污垢一扫而光。我洗了三遍，还用了护发素，毛巾一擦，清爽无比。

    正站在镜子前梳理湿湿的头发，想些乱七八糟的心事，在屋里看动画片的儿子过来了，小眼瞪圆，盯着我的头发说：“妈，也给我洗洗头吧。”我先是一楞，继而心头一酸：我似乎有好久，不曾打理儿子的卫生了。我的头发会脏，儿子的头发也会脏呀，怎么就光想着自己了呢。前些日子天气还比较冷的时候，儿子还跟着爸爸去洗澡，后来天气暖和了，不用再去澡堂，我都是在家里洗，但是觉得小孩子洗还是太冷了，就没给他洗，但是头发是可以洗的，我居然也忘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忙些什么。儿子是个调皮好动的男孩，对自己的卫生向来不够注意，今天却自己提出来要洗头，肯定是很不舒服了。

    我忙不迭的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给你洗。是不是觉得不舒服了？”

    “恩，上班的时候我一动头发，就往下掉东西。”

    我心里酸的很，头发脏了的滋味的确很令人难受，我这是当的什么妈妈呀，太不够格了。

    我在盆里放了热水，试好温度，问儿子觉得可以吗，儿子说可以了，我就往他的头上撩水，等头发湿了，再往上抹洗发露，儿子说，“妈妈，你用的哪个瓶子，我看看。”毕竟还是个孩子，连这个都要看看，他不顾一头的泡沫，坚持抬起头来看，顺便望一下镜子里的自己，哈哈大笑。看着儿子的笑脸，我觉得，一切都那么甜蜜。

    我洗了一遍，倒掉热水，再放上热水，又洗一遍，儿子说：“妈，洗头这么麻烦，洗头麻烦还是洗澡麻烦？”我说：“当然是洗澡麻烦，洗澡还得洗身上呢。”有时候觉得儿子的反应实在太慢，慢的令人失去了耐性。有时因为一道题不会做，他会遭到爸爸的大声呵斥：“你上学都学了些什么？明天不用去了！”儿子的眼泪会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我是又心酸又心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遭到的训斥太多，以至于儿子自己都觉得他就是个笨小孩。一次，孩子的爸爸喝醉了酒，在儿子的房间睡了，怎么也叫不起来，于是儿子就只好和我一起睡，第二天早上，儿子问我：“妈，你和我一起睡觉，那你爱我吗？”我为儿子用了一个“爱”字而高兴和欣慰，我说：“当然爱你了。”儿子说：“我这么笨，你还爱我？”语气怯生生的。我心里顿时一酸，赶紧说：“你不笨，你一点也不笨。”儿子于是羞怯的笑，当时脸上的那种表情，我想应该就叫做幸福。

    不知不觉间，儿子已经八周岁了，他个头不算矮，已经快要来到我的肩膀。这些年，我经常觉得自己碌碌无为，儿子似乎是我唯一的成就。

    儿子从小就喜欢画画，对于色彩有一种天生的敏感。他6岁的时候，有一天居然对我说：“妈妈，我要到人工湖去画荷花。”我当时又惊又喜：“儿子呀，你这是要出去写生呀，快走，妈妈带你去。”其实人工湖的荷花就那么几簇，但是若要我画，还真是无从下手。儿子却毫不畏惧，他趴在人工湖的水泥湖沿上，开始了自己的创作。他说：“妈，等我画完了再给你看。”我说好。他一会观察，一会画，还真像那么会事。等画完了，儿子自信满满的拿给我，只见白纸上主要是一大片荷叶，荷叶的中间，有一朵荷花，顶了出来，真的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我为儿子的创意叫好。画面的美，绝不仅仅是繁复，独特和别致应该更为重要。

    去年的暑假，我给儿子报了个画画班，虽然天气炎热，来来回回的坐车也不方便，但是儿子学的有模有样，乐此不疲。上课第一天老师教画了一只大恐龙，这可能给儿子的印象太深了，至今只要让他正儿八经画幅画，他肯定是要画一只大恐龙，这似乎成了他的保留节目。

    有时候只要看见一幅画，儿子会盯着看上老半天，然后说：“我怎么才能画出来呀。”我说，只要你好好学，就能画出来。儿子只要听我这样说，就会非常开心，眉眼弯弯，可爱的很。

    儿子对画画这样喜欢，对数字却很不敏感，因此数学成绩一直令人头疼，为此不知道挨了我们多少训斥，经常带着眼泪就入睡了。看他抱着姑姑送给他的那只大熊玩具孤独的睡去，我的心，都会好疼好疼。我知道，从上学第一天开始，儿子的世界，将不再只是快乐。其实像他这样大的孩子，还很少有人独睡的，但是儿子做到了，就凭这一点，我就经常表扬他，我知道，因为种种原因，儿子最大的优点，就是独立自理的能力非常强。他可以一个人在家呆很长时间，如果我长时间不回，他就去办公室找，去厕所找，如果都没有，他就不再乱跑，而是在家里静静的等，即便害怕也绝不会哭，等我回来了，眼里才会开始噙着泪，问：“妈妈，你去哪里了，你也不和我说说，你和我说说不就行了吗？”听那语气，完全是一副大人的口吻，让我感动又心酸。

    有时候我看书，儿子也会去书橱里找出一本来读，但是不认识的字太多，根本读不下来，很快就没了耐心。但是他会认真的看着我说：“妈，我知道你的爱好是什么。”我说：“妈妈的爱好是什么呢？”儿子说：“你喜欢看书，还喜欢听歌。”我就笑，说：“太对了，妈妈喜欢看书，你也要喜欢，看书比看电视可好多了。”儿子说：“我就喜欢铠甲勇士。”我有些失望，但是我也知道，儿子有他的世界，大人所不能理解的世界，一颗小小的童心，还是不要让他过早的沾染了哀愁吧。

    是的，转眼间，儿子就大了，这个周末，就是儿子八周岁的生日，他出生在姹紫嫣红的阳春三月。从我生日那天开始，儿子就开始数他的生日，终于让他等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还跟我说：“妈，再有三天就是我生日了。”我说：“对，你算的太对了，再有三天就是了。”儿子说：“给我买蛋糕吃。”我说：“当然。”儿子就又笑，眉眼弯弯。这就是一颗童心的期待，虽然简单，却是满满的幸福。

    写了这些字，儿子的头发早就干了，他已经上床睡觉，搂着他的玩具大熊。

    夜渐深沉，办公室里就剩我一个人，在自说自话，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