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红叶女郎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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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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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丰子恺先生的笺纸画《满山红叶女郎樵》扑入眼帘时,不由心中流淌着一股清雅之溪。这幅取材于一代情僧苏曼殊《过莆田》诗句的小画凭简洁的线条、优雅的姿态以及女郎脸上泛着的浅浅笑意,抒发着作者对劳动以及劳动者的尊崇。欣赏着画意,当记忆中真正的女郎樵——表舅家四姐搂扫红叶的画面也被一格格地重新回放起来的时候,我的心底却涌动着阵阵酸楚。
老家是辽南大山深处,七十年代初期满山尽是树,以柞树、栗子树和刺槐居多。每年十月秋浓之时,霜染群岭,满山红遍,煞是好看。此等时令,如今的人们多是走出家门登山激赏,挥洒胸臆。但在那个温饱尚不能维继的时候,父辈们给我们这些懵懂少年下达的任务就是:赶紧上山搂草和扫落叶,准备过冬。四姐在家行四,是我们几个不满十岁孩子的领头,实际上也就比我大三岁,虽然也是瘦瘦的,个头不很高,但上学和我们一个班,书念得好,性子温顺,干起活儿来非常麻利,大人们喜欢,也惹得我们几个拥趸甚是膜拜。那时候的时尚是读书无用论,学校不重视学习,读小学的我们一般下午都不上课。于是,每年深秋这二十多天不上课的下午,只要是天气好,十来个半大孩子就在四姐的带领下,各背上一个荆条编的草篓子,拎着搂草的耙子,结伴进山。
进山的路上,因为篓子是空的,肩上没什么负担,秋高气爽下,大家一路上打打闹闹,放松着心情,四姐看着,脸上也泛着笑意。进得山来,大家便四下散开,各自找寻落叶厚的地方,开始忙乎。原本静谧的树林喧闹起来,不时有人兴奋地亮一嗓子,山间便有了回音,惊得小松鼠乱窜,也招来大家一同忙乱地追堵。每当此时,四姐便亮起了稚嫩的嗓音:“别光玩儿,赶紧干,天黑之前走不出林子,你们不害怕呀?”一听这话,大家便集中起精力,加快了搂扫树叶的速度。
当年,四姐的草篓子最大,但每次都是最先装满。我的年龄最小,自然少了许多办法。于是四姐就边帮我搂扫落叶,边告诉我扫落叶的门道儿:一要找大叶树,二要找发黄干爽的。经四姐点拨后,我的效率也提高了许多。
夕阳西下,在四姐的带领下,十几个孩子背着草篓子缓缓地走出大山。装满了落叶的篓子很沉,大家都被压弯了腰,每个人的脸都淌着汗,红红的,犹如天边的霞,也如那满山的红叶。这时候的四姐会不时鼓励着大家:“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家了,爸妈会奖励白糖水喝的。”其实谁都知道,压根不会有白糖水喝,因为那是需要用糖票去买的,即使有票,多数农家是没那几毛钱去买那精贵的白砂糖。
深秋搂扫红叶的时光到了小学五年便戛然而止了,那一年恢复了高考,学习受重视了,学校也全天上课了。逐渐的,四姐那真实的满山红叶女郎樵的情形留在了记忆深处。
家里弟妹众多的四姐课余时间还是在劳作,未读完初中就辍了学。离了家在外地就读和工作的我后来听说,她嫁了一个包工头,男人常年在外,家里的老人孩子责任田全落在她一个人肩上。十多年前的一个春节我见到了她,看到她的腰竟有些驼了,但人却仍是那么乐观。以后几年,又听说她那个狠心男人有了外遇,四姐没犹豫离了婚,自己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最近闻讯,四姐得了不好的病,我在心底着实埋怨命运之神对待四姐不公平。
心中祈祷我眼中真实的女郎樵——四姐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