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冷不冷?有时比冰更冷。
京城的第一场雪到了。好大的雪片,鹅毛大雪漫天飘。冷不冷,真冷!望望窗外,这就忆起儿时。儿时的大雪天也是很有意思的。大个的钢鞭炮仗埋雪里,点着了扭头就跑。然后就是,砰!的一声闷响,大片的雪块儿崩起。小伙伴儿们笑着跳着叫喊着。临街住的王婆子嫌闹的慌,大盆的脏水往街上泼,哗!伙伴儿们四散逃开,一小会儿就又聚了来。照样儿的点炮,照样儿的笑跳,照样的喊叫。那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就在昨天。人生真好快!
那时候的天气比现在冷的多,现在天气变暖了,那时候才叫真冷。不管穿多厚的棉衣,出门也得打哆嗦,上下牙打架。不管穿多厚的棉鞋,脚永远冻肿着。手一伸出来就冻僵的曲卷着。
记得那时的现在,也正是粮店卖白薯的时候。大街上人山人海,叫啊,喊啊,吵翻天!排队买白薯。那可不是买来吃着玩的,那是口粮,没那几块白薯,你就得挨饿。
房子后面堆的全是大麻袋白薯。一卖就是十多天。
临街住个叫小六子的,和奶奶二人拾破烂相依为命。那时人穷,哪有那多破烂可拾。夏天还好些,冬天是就剩下挨饿了。破麻袋白天披着夜里盖,脸儿惨白。真可怜。穷人难啊!
小六子摸摸索索偷拿了一块白薯掖怀里了。他奶奶病着,家里躺着没得吃,怎么也得找点儿吃的给奶奶。拿块白薯你倒是慢慢走啊,没偷过人东西他心里慌,他是扭头就跑。看白薯的望见了,追上这顿毒打,还要抢回那块白薯。小六子在那块白薯上狠狠的大咬了一口,招的周围又是一顿毒打,满脸是血。他们还是抢走了那块白薯,心真狠!我在远处看着,小六子的脸都被踢的变了形,嘴里还是咬着那口白薯,牙上全是泥混着血。人散开了,他慢慢爬起来跌跌撞撞回家了。那口白薯他并没吃,吐出来洗洗给他奶奶了。看的我心都揪着。我小,没能力,从自家偷偷拿块熟了的白薯给他,他也不看我,低着头接了回屋给他奶奶,他奶奶躺在破木板床上,歪着头面向里,咳嗽的肩膀一颤一颤的。见他眼里全是泪。
就那年冬天,他奶奶死了。从那时起,没见他和任何人说过话。过年夏天他走了,不知他去了哪里。再也没见他回来。他和奶奶住的那间临街小破房也叫人给扒了。
那条街两边生的全是大槐树,树上的槐花照样香,香飘满街。王婆子照样往大街上泼脏水。串大街小巷敲大鼓的照样儿吆喝着。一切就那么自然,一天一天又一天,就那么过着,发生着,消失着。
忆时,火也像是冰的,寒彻骨。
好大雪,好大一场雪,引出这多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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