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中国将成世界毛皮最大消费国”

——独家专访国际毛皮协会CEO马克.欧顿

 

孙超

 

“董金燕，36岁，如果不是养了12年的水貂，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而现在，她雇了几个人，一年的水貂出栏量是4000只，一只水貂纯利润是180元，一年纯收入七八十万元。而她的收入在养殖户中算是中等。出山东诸城市区向南10多公里,有一处广阔的丘陵地。往年这里是靠天吃饭的田地,如今占地4000亩的大森林特种动物东山养殖基地就坐落在这里。截止2012年，该养殖基地可容纳养殖户2500户，年可出栏水貂近600万只，占到全国水貂出栏量的四分之一，户均纯收入达到35万元，成了远近闻名的省级新农村示范村。”

 

“目前世界上养殖规模最大、设备和养殖技术最先进的貂场不在欧洲，而在中国大连。名门种貂有限公司新建的水貂皮加工厂是世界水貂皮加工企业中规模和加工能力最大、最先进的加工厂，目前生产能力已达日加工水貂皮8,000—10,000张。2012年饲养种貂为30万只。“

 

中国不仅仅是世界最大的毛皮动物饲养国，还是全球毛皮行业从业人员最多的国家，最大的原料皮进口国，最大毛皮服装生产国和出口国，最大的消费国之一......

 

如果不是参加了在北京国家会议中心举办的第39届中国国际裘皮革皮制品交易会，亲眼目睹了大批美、欧、日、韩、澳大利亚、新西兰、俄罗斯等国家以及香港等地区的客商云集于此，洽谈订货，展示创新式样，交流信息。笔者不会有机会深入到中国的毛皮行业，更不会了解到这个产业背后的故事以及目前整个行业正在经历着的快速转型。

 

国际毛皮协会多年来一直支持和关注中国这个成员国的发展，每年都会从总部派出最高级别的代表团参加展会。借此机会，笔者独家专访了国际毛皮协会CEO(首席执行官)马克.欧顿（Mark Oaten）。

 

从2011年9月开始担任国际毛皮协会CEO的马克，在此之前曾经担任英国议会议员13年，还曾在欧洲理事会担任成员。在英国议会工作期间，为英国自由民主党主席，曾经是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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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欧顿（Mark Oaten）

 

他还效力于英国几大行业机构理事会，包括英国健康护理行业协会、关注酒精协会、精神健康、监狱慈善组织、还曾经是一家慈善金融集团的主席。曾在牛津大学Wroxton学院担任讲师，在英国BBC电视台和天空电视台担任过节目主持人。

 

CEO的中国毛皮生产基地之行

 

孙超：马克，你此次来中国是参加第39届中国国际裘皮革皮制品交易会。你对此次展会的印象怎么样？

马克.欧顿：本次交易会很棒，很成功。这次展览会也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这都是前所未有的。

随着国际毛皮行业的重心不断向中国转移, 据我的同事介绍，每年1月在北京举办的中国国际裘皮革皮制品交易会是中国最大的裘皮及制品交易会，吸引了包括国际裘皮协会、哥本哈根皮草拍卖行、芬兰毛皮拍卖行、北美裘皮协会、美国西雅图毛皮拍卖行、俄罗斯联合皮草拍卖行等国际知名裘皮组织和机构到场。

本届交易会，共有300余家参展企业，专业参观商1.6万余人。中国食品土畜进出口商会裘皮分会这个新的行业组织的应运而生和青年企业家毛皮委员会的正式启动，标志着中国毛皮行业发展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标志着中国有了和国际对接的行业组织，这对于行业的市场发展、价格监管、渠道建设等多方面将产生积极影响。

孙超：我猜北京你之前肯定来过。但是，中国的农村，特别是一些毛皮生产基地你有没有去过？

马克.欧顿： 这已经是我第四次来北京了。这次，我有机会与不同的政府官员、行业协会领导会晤。每次我来中国，都会发现新的不同，新的变化，会让我感觉到快速的增长。这种快速增长不仅仅是在毛皮行业。我到过中国的一些城市，大的商厦在建起的速度之快令人吃惊。

是的，我去过中国的一些毛皮基地，例如，河北的肃宁县。令我同样吃惊的是毛皮行业在这些地区创造了成百上千万的工作岗位，改善当地人口的生存居住条件，产生了巨大的经济影响。

孙超：本次采访之前， 我读了很多关于毛皮行业的材料，发现它在中国取得的社会和经济效益是不容忽视的。一些地区毛皮产业已经成为当地的支柱产业，刚才你也提到了毛皮行业在某些地区创造了相当多的就业岗位，你认为主要原因是什么？

马克.欧顿：的确是这样，毛皮行业在中国取得的社会和经济效益是不容忽视的。我了解到，有些地区原来人们以养鸡养鸭等为生，现在转到了毛皮产业，转到了制造业、服饰行业、染色等不同环节，成为了该地区毛皮产业发展的基石。

根据国际毛皮协会中国办公室提供给我的资料，整个中国毛皮产业从业人员近700万人，惠泽了2000万人的生活。例如我去过的河北省肃宁县，毛皮行业转移农村剩余劳动力8万人，占当地总人口比重的37%。

还有一个例子，中国毛皮产业发展示范市文登市，毛皮动物总存栏量达1200多万只，年产特种毛皮800多万张，年产值达31亿元，产量已占国内裘皮原料市场的30%以上，特种毛皮动物养殖业已成为农民增收致富的支柱产业。

毛皮产业提供了大量就业岗位。2010 年的直接从业人员就达690 万人。各环节的从业人员与产值成正比，加工环节的从业人员占从业者总数的60.87%，市场环节从业人数占26.09%，养殖环节从业人数占10.14%，其他相关行业从业人数占3%，

毛皮行业在增加农民收入发挥了重要作用，特别是提供了他们急需的现金收入。

我了解到，从1956年到2008年，中国的毛皮动物养殖行业总共创造了2500亿人民币的产值，对中国的经济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中国“之最”和中国“之短”

 

孙超：最近两年受金融危机的影响，全球经济发展疲软。为什么毛皮产业依然保持了稳健的增长？

马克.欧顿：即时是在经济危机的时候，奢侈品消费仍然会大行其道。人们穿着毛皮服装的初衷除去保暖之外，还出于追求“看得见的奢华”。另外，国际范围内，国际梯形台上也是比过去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多的展示毛皮时装，顶级的设计师在使用着毛皮。

但是毛皮行业能保持强劲的势头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中国，中国有巨大的市场，不断崛起的具有消费能力的中产阶层。

根据我们帮助下完成的中国毛皮产业第一份综合性调查报告，目前中国已是世界最大的裘皮贸易国，中国的毛皮行业发展了近60年，达到了相当规模。作为最大的原料皮进口国，中国的原料皮总进口额从2001年的1.72亿美元增加到2010年的6.18亿美元，增长率超过259%；作为最大毛皮服装生产国和出口国，中国的毛皮服装生产和出口约占全球的70%；作为最大的消费国之一2010-2011年，全球毛皮制品零售总额为150亿美元，其中中国占了总额的四分之一。2015年，中国将成为世界最大的毛皮服装消费国，毛皮服装总需求量约为174万件。

孙超：听到中国在毛皮行业占了这么多的“世界之最”，我感到很震撼。国际毛皮协会发源于欧洲，毛皮行业兴起于欧洲。目前欧洲的经济整体处于弱势，而中国强劲的市场是你们最需要的。我到访过很多海外的国际机构和组织，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是整个世界在倚重中国，你觉得这种倚重有持续性吗？

马克.欧顿：这是事实，但是同样是很危险的。我想你说的这种现象是中国强劲的市场和中国政府的政策导致。中国承担了很多压力，要知道，市场上总会有一种担忧，和人的心理一样，就是如果做事的速度太快，质量会下降。

其他的一些新兴市场毛皮行业也在保持增长，比如土耳其、迪拜，采用了新的设计理念和款式确保毛皮服饰款式更加轻便，即使是很热的环境下还可以穿着。当然还不能忽视毛皮行业的传统市场俄罗斯。

孙超：你提到中国是国际毛皮协会越来越重要的成员国，但是我走访了中国的一些企业，发现还有很多阻碍他们进一步发展的短板，比如说品牌建设方面。人们经常说中国是毛皮大国却非毛皮强国，你同意这种看法吗？

马克.欧顿：这个问题非常棒。中国市场目前处于一个转折点。过去中国毛皮行业一直是瞄准着国际上面的设计，例如，Prada, Gucci, LV等国际大牌，坦率地说，过去中国的设计灵感是来源于西方的设计师和品牌。但我预测5年后中国的设计师将会引领某些方面的潮流。因为在北京，我就发现了很多令人欣喜的年轻的设计师们。一个真实的例子是，我认识的一位中国高端消费者，过去只穿Fendi的皮草，但是自从了解到了中国本土的皮草服饰，就选择了中国品牌。

孙超：马克，国际毛皮协会在全世界范围内有很多成员国，你作为CEO会听到来自不同成员的不同的声音。我想，其中有些声音是对中国的赞扬，例如，巨大的市场、不断增长的经济；但是，我想也会有一些批评的声音，比如中国制造意味着质量低、设计陈旧？

马克.欧顿：中国制造业的水平无疑在世界范围内是最棒的。在设计方面，中国也是在不断发展进步的。是的，国际公认高档的毛皮来自丹麦，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但是中国制造的质量是实实在在在提高。

 

国际毛皮行业高层对话机制亟待建立

 

孙超：你能否向我们简单介绍一下国际毛皮协会的职能，能够对中国提供哪些方面的支持？

马克.欧顿：国际毛皮协会成立于1949年，总部位于伦敦，是国际毛皮行业的最高行业组织。IFTF是独立、中立、非盈利的国际组织，成员包括35个会员国（地区）的42个国家级毛皮行业协会。目前，IFTF在布鲁塞尔和北京设有代表处。

IFTF积极为中国毛皮产业发展贡献力量。近年来，积极举办各类研讨会、交流会介绍国际先进经验，帮助中国产业升级。2012年，在IFTF的赞助下，完成了中国毛皮产业第一份综合性调查报告。

孙超：中国目前从全球的毛皮加工中心转为销售中心，希望今后成为创新中心。你认为IFTF在此过程中能发挥何种作用？IFTF今后在促进中国毛皮企业与国际同行的互动方面会有哪些具体举措？

马克.欧顿：我们积极推进国际方面与中国方面的专家交流，提供政策和技术上面的支持，例如在动物饲养方面，过去我们资助过两名中国科学家到欧洲进行毛皮行业的考察和学习，参加世界兽医大会。我希望今年能够扩大科学家的交流。

这次来北京，我也了解到中国的同行们希望我们从哥本哈根进口种貂方面提供帮助，因为中国好的种貂不够，中国貂的品种好了之后，对全球贡献都很大。

还有在疫情防控方面和饲料质量方面的帮助。中国目前还存在大量的家庭作坊式的小企业，从养鸡户转换成养貂户，如何提高它们的生产率也是很严峻的挑战，如何让它们接受配方饲料也需要不断加大宣传力度。

孙超：正是中国的企业面临着这样的问题，我想了解国际上知名的毛皮企业成长经历，他们是如何历经岁月的考验的？

马克.欧顿：以创立于1869年的Birger Christensen公司为例，公司店铺位于哥本哈根著名的步行街Stroget街上。作为哥本哈根皮草最早的紫色俱乐部会员，他们从精品水貂皮中按1%的比率再次精选，设计制作皮草服饰。1961年，Birger Christensen被指定为皇室供应商，这成为其悠久历史中最为荣耀的时刻之一。公司为多年来始终是丹麦皇室的供应商感到荣幸和尊崇。目前这个品牌的掌门人为家族第四代继承人Jens Birger Christensen。创立品牌是一项不简单的成就。但一百多年来，能一直保持一个品牌的生机与活力的确是一门艺术。

尽管举世闻名的最好的毛皮公司来自欧洲，但是我想不能忽视的是中国的企业故事，它们相对年轻，却运用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很有创新精神。

未来，随着中国毛皮企业品牌意识的增强，产品质量的提高，中国毛皮业将成为世界毛皮产业的领导性市场。

孙超：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了解毛皮行业带来的巨大经济和社会效益，相反，“反裘”运动却是家喻户晓。我特别想知道，你个人如何对待“反裘”者们的声音？

马克.欧顿：很明显，总有人会反对皮草。实际上毛皮这种产品最天然并不破坏环境。我总是尊敬人们的不同观点。如果一个人不喜欢皮草，他大可不必去购买。但是，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同时要尊重其他人的不同观点。大家都应该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我永远不会劝阻一个不喜欢皮草的人去购买。

孙超： IFTF今后会如何加强与中国政府的合作与沟通，对中国是否会有更多的支持？

马克.欧顿：IFTF旨在保护世界范围内毛皮产业的整体利益，推动创新与更高的行业标准，展现毛皮产业积极正面和真实的形象，促进毛皮自由贸易。IFTF与多个国际组织及行会保持密切合作，如欧洲硝染业联盟（COTANCE）、欧洲时装零售商协会、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等。

IFTF一直很重视与中国政府的合作。2005年，国际动物权力组织利用发生在河北省的视频材料，以偏概全大肆攻击中国动物福利及人权问题。IFTF协助国家林业局与当地协会澄清事实，并为当时制定的动物畜养标准提供国际立法借鉴；此外，在某些国际组织策划在中国驻外使馆举行抗议活动前，IFTF也会通过成员组织向中国相关政府主管部门提供事前预警；长期以来，IFTF还与国家林业局、农业部和海关总署保持较频繁的高层往来。

孙超：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毛皮生产国和消费国之一，你是如何看待中国毛皮行业的未来发展的？

马克.欧顿：中国还没有建立起类似西方的毛皮拍卖行制度，中国的毛皮交易主要在分布十余处原皮交易市场，这十余处原皮交易市场连接着养殖户和加工企业。

根据我们中国毛皮产业第一份综合性调查报告，尽管在毛皮动物养殖领域，中国政府一直在努力不断加强对农户的规范管理，特别是国家林业局已经出台了一系列行业的规定和法规，但是依然缺少一个国家级别的行业组织协助政府规范行业行为。毛皮加工领域缺乏政府的科学调研投入，用于研发硝染企业急需的新技术和新化学染剂，以帮助企业达到环境标准。而原料皮进口时的高额进口关税对加工企业也是一个沉重负担。

中国裘皮制品的出口比重很大，因此国际上裘皮制品的主要消费国家和地区的政策法规会对中国裘皮制品出口产生一定影响。如2011 年5 月11 日，欧洲议会在斯特拉斯堡批准了欧盟最近制定的有关动物毛皮纺织品标签的新规定。根据规定，今后任何以动物毛皮材料制作的纺织品都必须在商品标签上注明其属性，标明“动物毛皮成份”，以便让消费者鉴别真伪。欧洲议会还要求欧盟委员会在2013 年9 月30 日前提交一份关于纺织品中含有的染色剂、杀菌剂、纳米粒子等化学物质与过敏反应之间因果关系的研究报告。

当然，中国的毛皮行业也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首先，中国政府一直在设法扩大内需和调整经济结构以促进经济发展，并在农村实施了多项优惠政策。其次，随着经济发展的全球化以及全球毛皮产业的变化，中国已经成为一个公认的主要毛皮生产地和消费市场。第三，中国商务部正在推广特色产业基地的建设，并且已经开始调查毛皮进口关税对产业的影响。第四，随着中国毛皮行业与国际市场进一步接轨，中国毛皮产业利用IFTF等重要合作平台，汲取国际上先进的养殖加工经验，不断完善毛皮行业标准，促进行业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