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烟台这几天的风好大,雨好大。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噼噼啪啪”作响,抬头看看阴沉的天,没有一点要停雨的意思。这样的风雨天儿,让我想到了儿时的那年,那月,那风,那雨……

我家老祖屋的后面有个果园,说是果园,其实,也就有那么十几棵梨树、桃树、枣树。我们上学、放学都要穿过果园,梨树、枣树都很高,桃树稍矮些,果树开花坐果时树的主人就整天搬个凳子坐在树下,看管我们这些拿他们大人的话儿说吃屎不知香臭的孩子。我们懵懵懂懂地一天天的背着书包上学,一天天的被老师罚站,罚擦黑板,一天天的听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吱吱嘎嘎响,一天天的看老师在黑板上写字时,听到有学生说话,转过身很熟练地掰断一截粉笔朝着那个不长眼色的学生脸上扔过去,一天天的放学,一天天的写作业和帮奶奶看哄弟弟妹妹,学了多少学问,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无数个一天天里,果子在一天天的疯长,那些果儿像刚出生的婴儿不哭不闹,吃了睡,睡了吃,攒足了劲地长,一天一个样儿。我们从树下走时,不由自住地就放慢了脚步,仰起脖子眼睛往树上看,像数天上的星星般数着头顶梨树上的梨,数的次数多了,那个树枝上长了几个梨心里都一清二楚,那个梨长在哪个位置都熟记于心。果树的主人最反感伙伴们在树下逗留,用很烦躁的口气催促我们:“赶快走!”,一声吆喝,如同一块石头投向麻雀群,我们鸟散状呼啦就跑开了。

不知不觉中,头顶上的梨由青色变得发黄,桃儿的脸也不知哪天涂上了胭脂。我们的脚步就放得更慢了,胆子也越来越大了,伙伴们之间眉来眼去交换眼神,用手指指画画,告诉同伴儿哪个地方的梨大,周围没有树叶遮挡,我们不停把牙缝里、舌尖流出的口水吮吸后吞咽到嗓子里,望梨止渴呀。男孩子的书包里随时都备有碎砖和瓦砾,手上都有自制的弹弓,趁着看园子的人大意,随着“飕飕”声响,一个大梨落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收好弹弓捡起梨就如兔子般跑了,身后紧接着就是“兔崽子”的叫骂声。也有失手走麦城时,梨没吃着,耳朵被拧得通红。梨,再大些,我们走在下面就流口水了,桃树尽管矮,举手就能摘着,但毛茸茸的,没有沙梨更诱人,咬一口脆生生的满口甜水,解渴、解馋。每天在头顶上悬垂着无数个大梨的树下走来走去,只能看着眼馋却不能吃,对小小年纪的我们也是种折磨。个子高的学生,蹦个高就能摸到大梨,那也只能是摸摸而已。有的伙伴儿整天心里就揣摩解馋这点事儿,他们人小鬼大,拉帮结伙,搞声东击西战术,一个人去西北角摘桃儿,把看园子的人吸引开,故意和他吵吵拖延时间,一个人在树下指挥,另一个鬼精灵的猿猴般三爬二蹬就蹿到东南角的梨树上,把装满撑得满满的,一声口哨,猴子般“哧溜”一声下来,尔后,分赃,往往爬上树的那个要说:“看我的裤裆都磨破了”大伙儿一瞧,裤裆确实开线了,露出了里面的花裤头儿了,心服口服地很仗义地多给他一个梨吃。等主人来看到梨树下掉的新鲜树叶就明白上了这群小毛贼的当了,心疼得捶胸顿脚。一会儿功夫,就能听到大人打骂孩子和孩子“嗷嗷”杀猪般的哭叫声儿,这片果园太惹祸了,惹多少伙伴儿屁股挨父母揍,惹老师批评罚站、扫厕所,惹多少嘴快向老师、家长打小报告的遭报复的,还有扔飞转没把梨打下来,把伙伴儿头打破的。谁能说得清楚是果树上悬垂下来诱人果儿的错?是伙伴们肚里馋虫的错?

狂风呼啸,倾盆大雨时,大人们都扯开了嗓门大呼小叫着孩子们的名字,回家来避雨。小伙伴们却想尽一切办法,东躲西躲,躲开大人的耳目往外跑,跑向果园子,凭他们的猜测,这么大的风雨,看园子的人肯定回家躲雨了,或摘或捡,细胳膊小手的,伞是撑不住的,或披塑料布,或披蓑衣,或什么也不披,撒开脚丫子往果园跑。树是上不去的,树皮是湿的,脚上有泥,很滑溜他们试过几次后就不再硬着头皮往上爬了。只能捡了,熟透的果儿风一吹就下来了,一声闷响,伙伴们支愣着耳朵辨别声音的方向,你挤我抗的去抢,往往是被眼疾手快的先抢着,个大力足的常把个子小的扛倒在水里湿透衣服。个小的“哇哇”大哭,嚷嚷:“你赔,你赔”刚没嚷嚷几声,就被大伙给唬住了“叫,叫,把看园人叫来就好了。”于是,相安无事。伙伴们或多或少都能捡到几个梨解馋,尽管个个淋得和落汤鸡似,但个个脸上乐开了花。孩子就这么点出息,大伙儿都巴望着刮大风,下大雨的天儿。
下大雨下连阴雨的天儿,雨水淹没了脚背,梨树下的爬爬草里就长一些像黑木耳样的地曲连儿,一团团,一簇簇的黑色的,软软的,滑滑的,它们卧在水里紧贴在草根上,我们都端着饭碗和瓷盆来捡,捡时常常免不了连草一起抓起来,脚不能把水趟浑了,水一浑就很难找到它们,伙伴们一边捡一边说笑,捡了回家淘洗干净,让大人拌了面放盐入味用油煎着吃,那个香啊,那个美呀。现在我一想起来就流口水。但很奇怪,当我们感到很好吃再去捡时,它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大人们说,太阳一晒它就跑了,躲了。下大雨的天儿,上游水库里的鱼也会冲到下游梨树下的水沟里,小草鱼、小鲫鱼欢快地蹦到岸上,蹦到草坪上,我们拿了罩滤去网鱼,小鱼苗、小泥鳅咬着我们的脚丫子,酥酥痒痒的,我们抓回去奶奶洗了鱼拌了面粉炸焦了给我们解馋。

大风大雨的天,我们往疯了野,哪儿有水我们脚专往哪踩,专找水坑走,满身泥水,小脸抹糊得分不清鼻子眼儿,小手小脚泡得白花花的,但也是最高兴的天儿。我记忆里珍藏的那年,那月,那风,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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