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敏 图/卢键

    编前：这是镇安老乡李敏博客上的美文，我们怀念着同一片故土，我们有着相同的梦境，让我们跟那些漂泊的游子一起遥想村庄... ...

    许多个夜晚，我都在相同的梦境中醒来。梦里总是无风的夜晚，雪下得格外欢畅，我在一个熟悉而陌生的村子里走走停停。

 在寂静的黑暗里，雪细软地覆盖了四面的山岭和山岭中的村庄，覆盖了山村夜晚一些本该有的声音。

  村庄静静地睡卧着，每一间房屋，

每一棵树以及缓缓的流水，

  都在睡梦里，我能听见它们睡梦里的呼吸，我是唯一醒着的生命。突然地，我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一串红色的灯笼在遥远的山岭间，长了脚样地漫步游走，照亮了积雪和昏暗的天边，那朦胧美丽的红光让我无比惊异，每一次我都会在惊异中醒来。

  梦醒的时候，我时常坐着，任时光从指尖轻轻滑过，不留一丝痕迹。人的记忆真是奇特，二十年过去了，遥想那个我童年生活过的小村庄，冬天里白雪皑皑的村庄，村庄里的小学校，学校院子里的那口旧鈡。在那里生活的一切的细枝末节竟然都还贮藏在脑海深层，一经触动便清晰的一一翻腾出来。

    窗台。学校东面土屋的窗台，是我最初开始打量世界的地方。

小时候，我成日的趴在窗台上。窗外是茅屋，田野，淡蓝色的炊烟，

不远处就是连绵的群山。

    于是，童年的岁月便是无穷无尽对山的遐想。跨山有一条隐隐约约的路，

  常见山民挑着柴担在那里蠕动。山那边是什麽？是集市？大海？还是神仙和鬼怪的所在？到今天我也没有到山的那边去，我很庆幸没去，去了就破碎了整整一个童年。但我却永远记住了山脊的每一处起伏，记住了村庄上空混合着柴草、饭菜香味的炊烟的气息。现在，如果让我闭着眼睛画一条线的话，我相信画出的会是那条山脊的起伏线。因为那是我生命中最深刻的一条曲线。

    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某些和村庄密切相关的东西就已经种在我的心底了。这些年，在我居住的地方，我曾经沿着弯弯的山路，走过许多个村庄。一个村庄和另一个村庄，一片土地和另一片土地是如此相似，星星点点散落在大山的皱褶间，寂静而质朴，就像劳作在村庄周围庄稼地里的庄稼人一样。那些沟沟坎坎上的土屋，场院上金黄的麦草垛，牛栏里的老牛，作为村庄的观望者，它们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聆听新生命诞生嘹亮的宣言，聆听即将走入泥土深处的人身后悲泣的哭喊。它们无言的望着粮食变成种子，种子变成庄稼。

   当时间水一样漫过村庄，村庄已经被许多的人事变迁所改变，它们依然默默守望在山旮旯里，把话留在心里，让鸟鸣和鸡啼代替自己的歌唱。村庄里一茬又一茬庄稼人，他们望着村庄的黑暗，就像望着一盏灯，因为他们的眼睛就是最简单的光明。

   如果说一个城市是一整片叶子的话，那么叶子上细致的脉络就是一条条的路，这些路通向大大小小的村庄。而每一个村庄都有一条路通向外面的世界。

    多少年来，村庄里的人潮水一样涌向山外，一些年轻人留在了外面繁华的城市，摆脱了贫困闭塞的山村，另一些年轻人又潮水样涌了回来，带回许多稀罕物，带回一双被繁华点亮的眼睛。更多的则把力气和汗水洒在城市的某个角落，落叶一样随风飘着。许多个黄昏，山村的小路上都伫立着苍老或年轻的身影，在一柱柱炊烟的背影中若有所思，张望着远处的大路，等待着一个人，一封信或是一些来自山外的消息。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总是满怀希望，想变成一只张开翅膀的鸟儿，渴望飞的很高，能看清村庄以及村庄内心的景象，但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又一个沉默的村庄静静的睡卧着。

   在苍茫的大地上，寂静无声，风的沉默与村庄的沉默相连，无止无休，无边无际。在沉默中，我却有了顿悟：一个村庄和一片土地，相依相伴，他们注视着往来的人群，在人们的每一个足迹中，寻找着温暖。他们爱每一个人，就像爱自己的孩子，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人最终的归宿都将是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