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

  落地窗的窗帘拉上一半，她靠在床沿坐在地毯上，将小狗放在膝上，伸出食指心不在焉地逗它玩。

  爵士乐被隔绝在门外，这里很安静。

  噔噔噔——门礼貌地被敲响。

  她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和小狗逗玩。

  噔噔噔——

  小狗将鼻子凑到她指边，嗅地不亦乐乎。

  噔——像是最后一下，变得很轻。

  她这才听到，站起身，懒懒地走向紧闭的门，扭下门把，打开。

  “你好。”男生手中拿着一杯芦荟汁，对她微笑。

  “谢。”她接过芦荟汁后便要关门。

  男生站在门口，看上去欲言又止。

  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重新打量了男生一眼：“艾佳萱的男友？”

  “我和她还只是朋友关系……”男生看上去像解释。

  “你趁早走吧。”她拿着芦荟汁转过身走进房间。

  男生站在门口无所适从。

  “别跟我说话，”她将杯子放在桌上，一边拉开窗帘边漫不经心地说，“艾佳萱看到的话会扒了我的皮的。”

  她仰起头，看着窗外的天，下巴是尖尖的，肌肤通透白皙，黑色的平刘海长及睫毛，顺贴在她的额头，发梢微卷，一抹深蓝隐隐现现，像是精灵的舞蹈。

  身后有加快的脚步声，她微诧地回过头，然后，被抱进一个怀里。

  她微怔。

  “艾夏，我喜欢你，”男生将手放在她的发上，紧紧地抱着她，柔声说，“我喜欢你很久了，从你进高中就开始注意你，我想和你做朋友。”

  小狗仰起脑袋，在她的脚边摇着尾巴。

  阳光透进来，有点迷离。

  良久，她没有推开他，而是用很淡很淡的口气，说：“艾佳萱会杀了我的。”

  他的肩动了一下，轻轻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你怕你姐？”

  她微微侧头，淡然地看着门外：“看上去她也会杀了你。”

  男生怔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朝门外看去，看见的是没有表情的艾佳萱和瞪大着眼睛的她的朋友们。

  “侯佳，你在我妹妹的房间干吗？”艾佳萱的声音是极力压抑着的，嘴角的微笑近乎有些抽搐。

  “他说他喜欢我。”艾夏看着她的眼睛回答。

  “你听错了，”艾佳萱仍旧笑，温柔地看向男生，“侯佳，你怎么跟我妹妹乱开玩笑呢。”

  男生看着门口一双双质问的眼睛，双手缓慢地从她的肩头垂落。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男生。

  “对不起……”男生轻轻而略带歉意地对她说。

  “没关系，”她淡淡地笑，声音轻缓，“我记住你的脸了。”

  男生抬起头，微诧地看了她一眼。

  她转过身，背对着艾佳萱坐在床沿，拿起一本杂志随意地翻：“别都待在我的房间，我不热衷什么同学会。”

  他走了，门关上了。

  房间一片寂静，空落落的。

  她继续翻看着杂志。

 

  三点半时，管家敲门。

  她靠在门框边，倦倦地看着管家。

  “三小姐……”他看上去有点难以开口，那表情是惋惜的，“您的宠物狗……”

  “Dall？”她下意识地接上，神情认真起来，。

  “在泳池……”

  她绕过管家，推开来不及闪开的男佣女仆，向室内游泳池的方向快步走去。

  “三小姐，二小姐和她的朋友正在那儿……”

  “二小姐？！”她讽刺地笑说，双拳攥紧，脚步越来越快。

  “三小姐，请冷静，三小姐！”

 

  砰！

 

  游泳池的大门被猛力推开了。

  她第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湿漉漉的Dall，咖啡色的卷毛粘在一起，小耳朵无神地耷拉着，毫无生气。

  “动作快点，把水都换干净了，恶心死了。”艾佳萱坐在摇椅上，一边喝果汁一边慢条斯理地吩咐佣人换泳池的水。

  她蹲下身，看着冷冰冰的动也不动的Dall，眼里摄出寒冷的光。

  “狗就是碍事，”艾佳萱将果汁放在一边，笑吟吟地对她的朋友说，“所以我不喜欢狗的，去什么地方都要跟，一个不小心就……啊！！”

  正看着她的朋友惊愕地张大了眼睛，看着艾夏单手揪住艾佳萱精美的发型，拿起水果拼盘旁的小刀，拽着她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泳池边缘。

  艾佳萱抱着自己的头，嘶力地尖叫：“你放开我！！”

  “三小姐！”管家身后跟着一帮仆人着急地跑向她们，“请冷静！”

  “你是要下去，还是我割了你的头发？”艾夏举起小刀，面无表情地看着半跪在她脚边的艾佳萱。

  “艾夏你听着！”艾佳萱指着她，用震撼全游泳厅的声音大喊，“我要告诉妈！我要让她收拾你！”

  她用手卷起她的头发，用小刀果断地划过，接着伸手将她用力推进泳池！

  几乎没人反应过来，她的朋友们惊讶地捂着嘴，管家失望地闭眼仰起头。

  “救命！”艾佳萱在泳池里完全站不稳，大呼小叫。

 

  她手中是一把蜜色的秀发。

 

  仆人跳进泳池，扶住艾佳萱。整个游泳池都激荡起来。

 

艾佳萱摸着自己后脑勺参差不齐的发梢，不敢置信地尖叫。

 

  她把小刀扔进泳池，从还没回过神的女仆那拿过一条白色浴巾，走到Dall身边，蹲下身，轻柔地将它的小身体包裹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出泳厅。

 

  管家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叹气摇头。

 

 

  后庭

  她把Dall埋在从她房间可以看得到的一棵树下，合拢双手，闭眼。

  别墅里，破碎声清晰地从她的房间传出，还有艾佳萱的嘶叫声，管家的劝诫声。

  悼念完后，她站起身，拿出手机，看时间。

  四点半了

 

  ——“晚宴是五点，夫人正在公司开会，四点半时就会回来，姥爷不喜欢迟到……”

  ——“艾夏你听着！我要告诉妈！我要让她收拾你！”

  ——今晚五点，后门见

                       Y留

 

  “二小姐，夫人回来了！”别墅的房间里隐约传出管家的声音。

  她的心渐渐揪紧，转身，快步走进别墅后门，从隐蔽的楼道进入二楼，快速穿过长廊，跑到她的房间门口。

  艾佳萱已经走了，里面一团糟，被单枕头被小刀划地不像样仍在地毯上，所有的摆设也都碎烂了。

  她走近衣物间随便拽了个包，从抽屉里将所有的信用卡都拿出来放进包，然后戴上一顶棒球帽，穿上帆布鞋，用很快的速度走出房间绕过长廊转进弯道……

  “你要去哪里！”弯道口，艾佳萱猛地拽住她。

  “放开我。”

  “你不能走！”

  “我让你放开我！”她伸出脚踹在艾佳萱的膝盖上。

  “艾……嗯！”艾佳萱捂着膝盖痛地呻吟。

  她绕进后楼道，从厨房穿过别墅后门，再跑过庭院，踏出铁艺后门，这样，她就彻底走出艾家大宅了。

  她转过头，不带表情的凝视了一眼古欧的别墅，之后，转回头，毫无留恋地跑远。

 

 

  ***

  下雨了

  她撑着伞，缓慢地走在一条种满杉树的绿荫大道上。

  乌云密布，天暗地很快。

  她的脸颊迎着凉凉的风，还有少许的雨丝。

  透明的伞面，滴答滴答地响。

  她一直走，直到在一幢宏伟地如城堡般的欧式大别墅的后门，她才停下。

  透着雨丝，她静静地看着铁门旁斜靠在墙边的身影。

  暗黄色的灯光明晃晃地打下，照亮后门那一方。

  一个女生，斜挎着一个暗棕色的包，穿着敞开的连帽休闲服，里面是松松垮垮的长宽T恤盖住半条暗紫色的多褶皱迷你裙，露出精巧裙摆，穿着一双白色的中帮帆布鞋，戴着鸭舌帽，帽沿压低，淡栗色的长卷发叛逆地披散在肩前，微斜着脑袋，无聊地把玩着翻盖手机。

  艾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屏幕上的时间显示为 5:00

  “喂！”她抬头，朝女生叫。

  女生侧过头，看见她，靠着墙站起身子，精致的嘴角意料之中地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