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暑山庄内的敖汉小河沿莲探源
沙伦
1703年,康熙皇帝开始修建避暑山庄,从而给后人留下了这美仑美奂集江南胜景与北部草原于一身的避暑圣地。夏日山庄内那“微风摇翠叶,待我泛红光”的朵朵红莲是最让游人迷醉的风景。湖内各区的莲花品种不一,内湖“双湖夹镜”处的敖汉小河沿莲更是佳品。盛夏时节,朵朵莲花象水中的仙子,沐水映日、芬艳妖娆、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据钦定《热河志》载:“敖汉所产,较关内尤佳,山庄移植之。塞外地寒,草木多旱黄落,荷独深秋尚开,木兰回跸时犹有开放者”。今日山庄内的敖汉小河沿莲,花开得最早,花期又最晚,可以开到9月末,此莲被视为珍品由此可见一斑。每年山庄莲花开放的时节,我都要去赏莲,而且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亲切感。这种不解的情缘就是因为此莲原产于我的家乡敖汉旗小河沿。沧海桑田,历史更变,敖汉小河沿莲原产地那里的情况又怎么样了呢?带着这一疑问,就让我这位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带你来做一次敖汉小河沿莲探源吧。

我的故乡小河沿位于敖汉旗西北部。辽河的上源---老哈河就从原小河沿乡(现今的四道湾镇)北流过,老哈河是从承德平泉县的辽河源由一条涓涓的小溪渐行渐长的。从地图上看,位于老哈河南岸蚌河水汇入老哈河的入河口以西的河滩上就是小河沿乡的原址。这里的纬度为北纬42°25‘,与围场坝上相近,所以那一带山上的野草、野花也与坝上的相同,兰色的鸽子花、迎风摇曳的干枝梅都可以在这里找得见。山形也与坝上地区的相同,山上岩石裸露的较为少见,是那种圆圆的坡势较缓的土丘山。
很久很久以前,老哈河原本应该是在山间的草地上蜿蜒的一条羊肠子河。辽河上源地区因地处内蒙古高原东南缘,地势较高,大河流日月,随着年复一年雨季河水暴涨、冲刷,河水自入海口往上沿河道渐渐低落,河的两岸被冲刷成几里到十几里不等的河滩,并在河岸两边有的地方形成了高达60多米高的土坎。在宽达数里的河道上,暴雨造成的大洪水会造成河心迁移,洪水过后由于河床两边淤积和河水的浸润,被改道原本为河心的低洼处就形成了小湖泊,当地人管这种小湖泊就叫做水“泡子”。山庄内的敖汉小河沿莲原本就生长在老哈河与蹦河交汇处、老哈河南岸河滩里的水“泡子”中。

空中俯瞰小蹦河流入老哈河的入河口
在原始社会后期,这里就有人类繁衍生息,辽河上源地区大量文物的出土见证了“红山文化”光辉灿烂的历史。举世闻名小河沿古文化遗址就在距原小河沿镇西南8里之遥的白斯郎营子村(白斯郎据传说是一位精通医术的蒙古大夫的名字)南的南台地,在这里发现了距今约5000年前的墓葬并出土了许多文物,其中以红陶最为著名。


小河沿文化属于红山文化晚期,是红山文化的发展和继续。从原小河沿镇南行8里到沟门子村,该村村西有一座小山叫敖包山,是蒙古人原来用于祭敖包的活动场所,从沟门子到白斯郎营子原有一条马蹄踏成的坚硬的土道,当地人管它叫做“跑马趟子”,就是蒙古人开那达慕大会时的赛马场。千百年来,在这片丰腴的土地上,先民们近河而居,在这里从事渔猎、牧放着牛羊,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那首著名的东蒙民歌就反应了牧民生活的美好:“翠绿的草地上漫散着白羊,羊群像珍珠撒在绿绒上,无边的草原是我们的故乡。朝霞迎接我,自由歌唱,生活是这样幸福欢畅……”这种牧歌式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清代。
1860年,清政府刚刚平定太平天国起义,又经历了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洗劫,国力衰微。为缓解社会矛盾,清政府开始推出鼓励农耕,发展农业生产之策,在东北解除了许多封禁地,从山东、河北移民多达1000多万来关外垦荒,从事农耕生产,这就是“闯关东”的由来。我的祖辈也就是从那时从山东荣成县辗转来这里定居的。小河沿的前村是维县营子,此村名就是因为该村村民大部分是从山东维县迁移过来的而得名。这一地区大量移民后,这里的经济得到了迅速发展,解放前、后小河沿原本是一个商铺林立,买卖兴隆、远近闻名的重要集镇。
这里从清代一直到建国初期原本隶属于热河省,后划归辽宁,80年代初又划归内蒙。成立人民公社的时候,这里就叫做小河沿公社,乡政府就设在该镇。70年代初,政府部门由该镇改迁到距此镇以东8公里的四道湾村,但仍叫小河沿公社。80年代撤消公社改为乡镇建制后,镇政府改名为四道湾镇,小河沿于是成了一个自然村。由于其地理位置已不占优势,自此小河沿逐渐失去了它昔日的荣光,但小河沿的历史的悠长、知名度在当地与其它的村子来比,其它村子是没法与之相比的,这就是小河沿文化的原址本来在白斯郎营子村却以小河沿来命名的缘由吧。
小河沿由于靠河而居,曾遭受过多次水患。70年代后期,由于人类的乱砍乱伐,山地的过度开垦,老哈河上游水土流失严重,从山上冲刷下来的泥石填塞河道,从而将河床抬高,虽然拦河大坝不断加宽加固,村中的地势却渐渐的低落下去,造成坝里地势低洼返涝,有的土打的房基甚至被浸泡倒塌,在村中往地下挖1米来深就能挖出水来,雨季一旦造成河坝决口,村子就会遭受灭顶之灾。为此,80年代初该村曾南迁3里,建成新农村。不幸的是,1993年又发生了大洪水,河坝决口,村虽远离河道3里之遥也未能幸免于难,村中严重受灾。人类对生态环境无休止的破坏,最终的结果就是人类自身要反受其害。
为避免水害给当地人民生命财产再造成损失,当地政府决定将该村迁到蚌河以东坎上的山坡上,原村庄附近的大片土地被改造成稻田地,夕日曾经一度繁荣的集镇,现在已无村舍炊烟,代之而起的是蛙声10里,稻浪翻滚的景色了。
当我还小的时候,蹦河入老哈河汇流处两岸的河滩上还有许多水“泡子”,河岸边和“泡子”周围密密生长着芦苇和蒲草,翠鸟在草间穿行,鱼狼鸟在天空鸣唱,一片水草连连的湿地景象。70年代兴修水利搞大会战时,坝内的水“泡子”被人拉肩扛,一筐筐,一车车土所填没,坝外河滩上的水“泡子”也被涨洪水时的泥沙所填塞。所以,现在在当地已经找不见水“泡子”了。小河沿莲也不知是在早在什么年代早已就消失了踪影。但在四道湾子镇北坎下还有一个大水“泡子”,已被当地开发成了一个旅游度假村。
对于敖汉小河沿莲为此地天然所产之说,当地的一位见多识广的长者却不以为然。他举例说:同为垂柳,西湖早春时节泛绿的柳条随风飞荡,家乡的垂柳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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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长假的时候才“拧英”,比承德市区也要整整晚半个月的节气。同一品种的莲花因地理位置不同花开花落也就改变了时令。此莲是产于天然,还是从关内移植来的呢?我是同意后者的。理由是“泡子”是后天形成的,有了“泡子”后莲花才会生长。历史上,金灭辽后,女真人曾经占据过北方大部分土地,南下曾将其都城迁到河南开封,所以女真人就有移植关内莲花的可能。究竟是女真人移植的莲花,还是蒙古族人撒下的莲子,还是被王公大员当作食品的藕根无意中掉落到老哈河上游的河里,被冲淤到当地的“泡子”中并奇迹般的生根繁殖,还是早期从关内移民的汉族人从老家带过来的莲藕、莲子移栽的,实在是无从考证。
植物也是适者生存的,为适应塞外奇寒,移植的莲花其基因也有可能发生了变异,并产生了一些新的性状。山庄内“双湖夹镜”处的敖汉小河沿莲确实是异于从关内移植的外湖区的莲花的,荷叶没有外湖区的大,花朵也较比外湖区的娇小、清秀、妩媚,尤其是更耐严寒。

早在康熙20年(1681年),原昭乌达盟(今赤峰市)喀啦沁、翁牛特二旗的蒙古王公就把塞罕坝牧场敬献给了康熙,供其行围打猎之用。1708年,山庄建成后,同属昭乌达盟管辖的敖汉旗王府扎萨克罗郡王垂木丕勒觉得自己对皇帝也得有所表示,于是他就想到那水中竟秀、傲霜凌风、清芬冷艳的小河沿莲。于是命当地民工从水中挖出莲藕后,连泥带水一起放入大水缸中,旗王特派府中的家奴抬运,兵丁押运护送,途中每隔一段时间还要换一次水,终于将其成功移植到山庄的内湖中。自小河沿到承德市约有6-7百里,家奴一路上人抬肩扛大水缸之辛苦可想而知。
敖汉旗王献莲花之举使这一物种得以在山庄内保存至今,应该说是一件幸事。事实上,解放前在那个动荡的城头变换大王旗的年代,山庄曾遭受军阀尤其是日寇魔爪的蹂躏,日本人曾将长虹饮练—双湖夹镜处的内湖区用土填平后用于军事训练的打靶场,于是山庄湖区的小河沿莲在那段凄风苦雨的岁月里自此曾经一度消失了踪影,一直到1983年,人们对被填平的湖区从新进行开挖、清淤、蓄水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整整沉睡了40年的塞外奇葩——敖汉小河沿莲竟奇迹般地又生长出来了,从而成为夏日避暑山庄最亮丽、最迷人的风景之一。
此莲是不是关内诸种莲花的一种或其变种还是属于小河沿地区天然野生,得由植物学专家做基因方面的鉴定才能得知。想想她像人类一样为了生存繁衍辗转迁徙、消失了那么久重又复生的历史,美艳绝伦的敖汉小河沿莲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不由人不生出许多怜爱、赞叹之情来。
我在心中只默默呼吁:保护好这一塞外奇葩,使其流芳千秋万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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