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华:人的理由
(2011-09-29 15:3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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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文化人类《江雪》生命力杂谈 |
分类: 尝试集 |
由于重温了李敖当年来大陆的三场演讲,我和王鹏都有所感慨,也由此引起我的一些思考与感念……我想李敖当初在拟题为“金刚怒目、菩萨低眉、尼姑思凡”应是饱有意蕴的,这是否是他从青年到老年的一种写照呢?是不是从天上金刚还俗为红尘男女呢?刘军宁原来谈及李敖时,他说他更喜欢年轻时的李敖,话头里稍有保留,我想也是在给自己的未来留一种可能性吧,好坏不置可否。
王鹏说“李敖05年在北大的时候还是那么勇猛精进,现在倒是变得油滑和讨好了。没劲儿了”而我思考的是一个人行为言语的归因,即“他为什么今非昔比”,“为什么”是我思考的核心,也是每个人提升认知境界的必经之路。因此,我回复他“所以我们需要警惕的是,我们年轻时像他年轻时的他,年老时像他年老时的他”,这种现象的出现是警惕,也是怀疑。警惕的是一个有才具的人被坏人利用,为虎作伥;怀疑的是每一个有感情的人被情感束缚,作茧自缚。
李敖的年数可以做我这一辈人的爷爷了,他年轻过,华丽丽的是一个历史见证人,而且感觉他的青春期特别久,才华与艳遇让所有少男眼馋,他所经历的一切,我们都没有经历,但是我想对于人心的历程,大致相仿吧。自从他做了前列腺手术后,那股顽强的生命力(也就是王鹏所谓的勇猛精进)也黯然归寂,不能说是消沉,只能说是仁慈吧,因为这是我从他一生的言语行为来判断,他的内心很善良,只是这种善良,有时候是会把原则暂时放在一边,所有我不由的想起罗素的一句话,大致是这样“我不敢永远坚持我的原则,因为我不知道我所坚信的原则是否会欺骗了我”。
所以生命力的顽强,看来真的是与荷尔蒙多少有关。但我更愿意从死亡的角度去看待生命与生命力,之前与一位生物学博士和一位文艺女青年讨论“生命”这一广博的概念,两者给出的答案完全不同,前者说生命是运动,后者说生命是光明,我稍微做了一点修正,对于前者,我说运动不是生命的本质,而是生命力的本质,至于生命,则是与死亡相对的一个领域,在此领域的管辖范围内,一切皆有可能。对于后者,我说光明不是生命的本质,而是生命所依赖的条件,深海中的微生物,没有光明与温暖,他们的存在难道不也是生命的一种表现吗?
套用我之前所谓的“在”与“存在”的关系来看,生命有如在一样恒久,而生命力则如存在一样短缺。自然界包含有生命与无生命,这是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的,如果从文学或物理学的角度去分析呢?什么不都是在做着或明显或隐藏的运动吗?而且恰恰是无生命的岩石泥土,比有生命的动植物所要存在的长久、稳定。
所以我原来在课堂上讲到,对于人类世界而言,死亡比生命更重要也更常见,因为这是宇宙自然中最不可更变的规定,如果人类永恒存在、不死不灭,那恰恰是最不自然的了,而且也不太可能产生出未来比人类更高明的动物来,我相信在人类的局限性范围内,要在时间维度的掌控下有所突破,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我以地球曾经存在过的恐龙为例,假如恐龙没有突然灭绝,人类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占领这个地球呢?那么同样的思维方式推理下去,若干年后的瞬间,人类会象恐龙一样突然灭绝、消失,整个地球上的生物也会重新分配权力。这是一个自然的规律,也是一个良好的状态,即从死亡中获得新生。
我在课堂上还举出另外一个例子来说明UFO的存在或外星智慧生物的存在,这是另外一种思维方式。人类之所以了解周围的动植物,前提是人类比这些动植物在思维及行动方面高明许多,那么犹如人类在一个圈笼饲养猪牛羊、鸡鸭鹅一般,我们人类在这个宇宙中的小地球上生活繁衍,是不是一群由某种比人类高明的多的外星生物放在地球上的一群“猪牛羊、鸡鸭鹅”呢?
我每接触一个新的班级,第一堂课都是告诉他们,人类社会发展出来的诸多学科与课程,无外乎回答以下三个终极问题:the origin of universe,the origin of human being,the origin of knowledge,所以对于终极性问题的回答,宗教对于人类而言必不可少。而这里的第二个问题,则是某种程度上的宗教性意义的质问,人类的英文有“humankind”和“human being”或“man”这三种,第一种是生物学层面的人“类”,强调与地球其他生物“种类”的区别,而后两者则是哲学意义与宗教意义的“存在”了,这也是学习外语的好处——语言的明晰性只有在对比中才能看出来,汉语缺乏英语这种系动词的变化,即be,being,is,are,was,were。
因此,Hamlet中的那句最经典的话To be or not to be并不能简单的解释为“生存还是死亡”,因为这句话的意思接近“存在还是虚无”,是对生命意义的一种回答,是对道德困境的一种解释,是对各种可能性的一种尝试——即面对死亡的沉寂,有意识的生命是开放的,这种开放保证了人生主体的多重可能性,我想这也是西方社会为何禁止死刑的一个因素吧。在此,我推荐学生们去看一下布拉德皮特所主演的《七宗罪》,电影最后的那个面对杀人犯把警察怀孕的爱妻杀死后赤裸裸的展现给警察的情景就是“To be or not to be”这样的一个困境,如果观者不了解英语词汇中所隐含的意蕴,要了解一部经典电影是很难很难的。
因此,文化里面所隐含的语言的本意在某种程度上是不可翻译的,对于语言中的这种不可翻译性,我提到的是中国的诗词中的意境,这种文化中的意境与韵味如果通过语言的转换或翻译,就完全会丧失掉。例如王国维所谓读书做学问的三境: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我还常举的一个例子是柳宗元的那首《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一个老头去一个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地方钓鱼吗?老翁恐怕乃是一位武功绝顶的世外高人吧。
我告诉王鹏我在课堂上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对于人类这个世界,所有的矛盾终究都是利益与立场的冲突,所有的理论都是建立在假设基础上的一种努力,这种努力试图去解释与解决人类社会中这些冲突与矛盾的起源、发展、终结等归因与过程,那么既然诸多理论——包括科学中的理论——是假设而非真设,那么这些理论中就不仅包含有真理亦包含有假理,也恰恰如此,科学才能不断的向前发展,由一种假设去弥补前一种假设的不足或缺陷,甚至是推翻前一种假设的假理,而试图建造一种真理。这是我通过观察数学与物理学的发展所领悟出来的规律。因此,我上述的两种对于人类未来及自然宇宙的幻想均是对人类起源的一种尝试性解释。
2011年9月26号
写于烟台南山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