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阳光明媚，微风徐徐，饭后一个人站在阳台，眺望远方，整座校园，郁郁葱葱，鸟虫鸣叫着整个大自然的勃勃生机。我想，脚下的这方土地，无论历史如何的流转，人事如何的变迁，生命总是不会停滞。

 

顺着燕子的迅捷疾飞，看到杨柳娇弱地依恋在风的怀中，目力不及，仅听闻蝉鸣的此起彼伏，是呼朋唤友，还是自我吟哦？树下的石凳上，散落着花叶，鲜艳饱满，丝毫不见死亡的衰败。从枝桠的疏间窥去，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男女学生，携手并行，散步其间，悄声耳语，洋溢着青春的舔涩。

 

而在翠绿掩映中的一弯水塘则显得乖巧慵懒，环绕成一种优雅，自得其美。水面铺展着天的倒影、云的倒影、树的倒影，湛蓝、乳白、青绿、混合成一种音乐般的轻快，俏皮的空灵。我的内心怡然且平静，一个人，并未感到落寞或寂寥。整个夏天充满了诗意，但我却不想用诗句打破这种纯粹。大自然静默的存在，我也静默的欣赏。

 

此刻的我，肉体没有染疾，灵魂亦未有担忧，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生命的意识人人皆有，但意识的生命并非人人皆醒。我的骄傲并非指向他人钦羡，我只是为我此刻意识生命的存在而欢欣。自我的满足不依赖于他人，因为我只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任何人的主宰都是对我的打扰与侵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主人，皆为宾客，因此在我的世界中，没有主语，皆是宾语。

 

大概是我沉浸长久，不知何时，一只黑底黄斑，银粉相间的蝴蝶飞入室内，紧贴着玻璃，试图逃逸这个闭塞的空间。我心头莞尔，想这个家伙怎么乘兴窜入我的居室来呢？莫非她也是一位爱书人不成？孤灯相伴冷清客，红袖添香俏佳人，如果这个灵物真是一尊蝶仙，化为妙龄少女，翩翩而至，与我作伴，正求之不得呢。嘿嘿，想入非非了，在这个爽朗的初秋，胡思乱想一番也挺好。

 

她是为何而进入我的书房呢？她又是为何进入我的生命的呢？“为何……”这应该是只有人类才有的意志，答案是一种陈述，一种解释，甚至是一种假设，而对于我这样一个喜爱欣赏大自然、观赏人世间的游客来说，答案有时是一种粗暴的非礼，因为我的生命没有答案，任何现成的答案都是一种束缚，任何未知的答案都是一种臆想。我很少去做与我此刻感受无关的事。

 

想起一些颇有禅趣的故事，那么，我和这只蝴蝶也算是结了一段缘吧。我看她静静的粘在玻璃上，婷婷地合展着薄翅，便轻轻的伸手过去，小心翼翼地捧她在我手心，她竟也不怕我？自然界中，动物时刻面临着死亡，也时刻准备着死亡，因此，死亡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人类把意志嵌入到生命中，假想着意志可以把生命拉长、可以与死亡疏远，是不是有点荒诞呢？意志在此没有善恶之分，只是当人类意志试图阻碍一个正常的自然生命时，显得有点多余。

 

把她放回广阔的天地中去是我的愿念，也是我的本性，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一个人的本性与一个人的愿念是相辅相成的。至于在宇宙中，是否存在着自由，我想这是人类意志的想象。人类说有，那就有，宇宙默然；人类说没有，那便没有，宇宙默然。千万不要把宇宙的默然想象成一种肯定或否定，因为在人类尚不能与大自然中的其他物类相互交流、理解时，又怎能说与博大的宇宙契合呢？

 

蝴蝶入室这段插曲，让我回到人类意识中，让我与她的关系之间建立了一个上帝与子民的关系。当她偶然陷入生命的绝境时，她可能会在她的“意志”之内挣扎、祈祷，当我用我的“上帝之手”把她解救，进而放回自然时，她可能想到的是感激、感恩。如果我如宇宙般默然呢？她的命运只能在她的祈祷下试错，要么在绝境中死亡，要么在我的“启示”下获得新生，幸好我这个上帝比较仁慈，没有把窗门锁闭，不然无论意志的何种努力，都终将不过是一番徒劳。因此，我相信上帝的存在，相信上帝的仁慈。

 

当我与其他人涌进生命与死亡的河流时，我想到的是偶然与必然。整个宇宙中，生命是偶然，死亡是必然。春夏秋冬，岁月荏苒，我的生命很饱满，因为我真实的存在于这个宇宙中。

 


2011年8月27日 

写于烟台南山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