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故三题之一养老
某科长人称马列，素以观念超前著称，是出了名的。尤为崇拜西方伦理，人格独立，对AA制更是赞不绝口。常发宏论说，人如草芥，唯自立，唯无所依赖，方显出生存能力，“没看见小草吗，有什么情感，有什么依附关系，谁有本事谁就长得快。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就得像小草那么活着才行。”
未几，草论者忽然情感异常活跃起来，动辄称其父之艰辛，母之劳苦，隔三差五的，还要请同事到其父母家干这干那。大家都心存疑惑，过去从不谈其
父母的，甚至都不知道其父母之存在，如今怎么忽然孝心倍增了呢？当然，凡有所求，大家还是踊跃参加，挥汗出力，也在所不惜。不过人们也隐隐地发现，科长的腰包似乎也渐渐地鼓胀起来，出手之间也远不是从前的缩手缩脚，常挽着的裤脚、敞着的胸怀，也变成了西装革履，俨然一派归国华侨气象了。再一打听，原来其父退休后，正在外面承包着一项又一项的工程，大河水满，小河也自然充实了。
不幸，其父忽然暴毙，科长一家悲恸欲绝，凡三日无语悲泣。举丧之日，更是号啕震天地，其母目睹此情，感慨万千。丧毕，以其父所遗资产无数与其子，一心一意地夫死从子了。
其父在时，其母尚有一老父，已逾九旬。其父既死，其妻对科长说，如今上有两个老人，下有两个孩子，如何照顾得来，不如拿出一部分钱来，把老人送到亲戚家去，我们出钱，别人出力，岂不两全其美？与其母商议，其母无语。经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终于以一笔高额扶养费为代价，将其外祖父送往在儿时就过继出去的大姨家。
未及半载，其妻又故技重演，欲将其母也送往亲戚家，语及科长，科长不语，试问其母，其母仰天叹曰，我父已去，我复何留，只不过或早与或迟罢了。
科长见母应允，当即与亲戚商定其母去后之法律事宜，并代为其母刻下私章一枚，盖章画押为凭。三天之后，老母便匆匆地去了。
单位同事不知此事，常因关心而询问之，科长支吾其辞，脸上亦常有红晕，未几，人皆知之，无复问者，而科长却常有亡斧者之愧。一气之下，竟外出经商去了。
后，其母病逝。科长于母逝后，从外地返回。从此再不妄谈人如草芥，偶尔论及，也只是一句，草也有河边草，树下草之分呢。人皆背后笑曰，此草亦非凡草，吸足了河水，又掀了鸟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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