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路簿》：三沙属于中国的铁证

撰文/单之蔷

《更路簿》是古时的导航仪

《更路簿》是古代潭门镇渔民航海时用以记录路线和里程的书，以前是必备的工具书，但在普及海图和导航仪以后，它的实用性降低，甚至被完全取代，但它是证明三沙主权的重要证据，可惜今天很难见到原件，连一直研究《更路簿》的琼海市作家卢传福也没有见过。我们在海南省博物馆找到了其中一种版本，并幸运地拍摄到。原件破损严重，这一页保存相对完好，标题上“东海更路”中的“东海”并非今天的东海，那是以前的潭门镇人对西沙群岛的称呼。

    《更路簿》是文昌、琼海一带的渔民去三沙作业的路线图，里边记载了西沙和南沙绝大部分岛礁的位置以及岛礁之间的作业路线。最重要的是，他们为那些岛礁一一命名，并用罗盘确定方位，计算距离。从此，潭门镇的渔民去三沙就再也不会迷失方向了。

    关于三沙主权归属的证据，其实只要一本《更路簿》就够了，这是铁证。这次来潭门镇，除了拜访帆船时代的船长，另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寻找《更路簿》。

    最初，渔民带着船去西沙、南沙，那时全凭经验：抬头看星象，低头看海况，再看看海水颜色，以此识别洋流……到了某个岛礁后，他们首先遇到的问题就是给这些岛礁命名，没有名字，他们就没法交流各自的经验。除了岛礁的名字，每个岛礁再向哪个方向走多少航程能到另一个岛礁，等等，这些都需牢记在心。

    我设想，最初的《更路簿》是写在一个个闯西沙、闯南沙的船长心里的，他的心里写着这本书，就像我们的心里默默背诵着小九九一样。后来，他想把这些经验传给儿子、孙子，怎么办？就需要将这些经验程序化，简化为文字。如此，子孙后代就可以不假思索地按程序一步步执行。就这样，《更路簿》诞生了。据卢先生说，《更路簿》至迟在明代就已完成。

    《更路簿》由各个经验丰富的渔民总结而成，所以版本很多。这些版本大多来自潭门镇，其中最有名的要属潭门镇著名船长苏德柳的版本。

    在潭门港旁旁的一家小店喝茶时，卢先生从他的包里掏出一本用棉纸装订成的《更路簿》，里面的文字全由毛笔写成。卢先生多年研究《更路簿》，研究不同版本并追踪它们的下落，但他手上这份并非原件，“原件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本《更路簿》由苏德柳的孙子苏标武抄录而成，但书中文字略显晦涩，不易读懂，所以专家们常以“南海天书”形容。有鉴于此，他还和苏标武一起合作了一份翻译版的《更路簿》，以便后人研究，书名为《解释祖父苏德柳更路簿》。

    卢先生说，《更路簿》的十多种版本中，苏德柳版最好。我问为什么，他说：“第一，它的出发点就是潭门。第二，其他版本大多只有两章，只讲了如何去西沙、南沙，但苏德柳的版本有8章，后面几章详细讲了如何经过三沙前往国外的航线，如越南、新加坡、马六甲、印度尼西亚等，他们习惯将海珍品拿到那里去出售。这么远的航程，别人谁去得了？”

    “能看到苏德柳版的原版吗？”我问。“早就看不到了，虽然《更路簿》有十几个版本，但是前前后后有3拨人来潭门镇拿走了。”

    正在我为看不到原件感到惋惜时，卢先生又从包里掏出一本《更路簿》，书的扉页上写着：彭正楷版《更路簿》。下面也有一行小字：儿子彭义坚抄写。看来潭门镇的人有抄写祖辈《更路簿》的传统。

《更路簿》记载了完整且繁忙的海上交通体系

我们根据《更路簿》的记载，将文字描述的路线地图化。从这张图上可以看到，在没有导航仪之前，潭门镇渔民已经在今天的三沙开辟了完整的交通体系：既有繁多的路线，又有集中的交通枢纽和核心活动区域，已经形成点、线、面结合的海上交通体系。我们原想画一张今天的作业路线图与之对比，但在咨询了十来位船长后，发现他们的出行范围和路线全在《更路簿》的体系之内，由此可见传统时代渔民的智慧。

    一名法国记者曾在上世纪40年代随一艘法国船只到过南沙群岛的南子岛，他在岛上遇见了几个潭门镇的渔民，其中一个还在拉二胡。他用相机拍下了这一刻，发表在当时的报纸上，这个拉二胡的人就是彭正楷。设想一下，碧海蓝天下，彭正楷在南子岛上拉着二胡，以此作为主权的象征，何其潇洒！但是这幅景象如今已经被越南荷枪的士兵取代，谁之罪？

    卢先生搜集《更路簿》，其中一个目的也是为了给三沙主权寻找证据，但是让他苦恼的是，原件如今都下落不明，连拍张照片的愿望也没法实现。

    此前查资料时，我看到广东省博物馆藏有4种版本的《更路簿》，其中就有苏德柳版。我们想拍张照片，联系博物馆，但对方告诉我：“找不到了。”

    下午传来一个好消息，苏标武现在还住在草堂村，我们可以前去拜访。穿过一片椰林，听着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苏标武家到了。他50岁上下的样子，小时候也随父亲、爷爷出海，也做过船长。《更路簿》原是爷爷留给他的，但后来被广东省博物馆收走。但他说家里还有一份，我们很激动，但是看后大失所望。原来，广东省博物馆当年拿走原件后，后来根据原件出版了一份油印版，还在前后加了一些解释性的文章。博物馆寄了一本油印版的给苏标武，就是他拿给我们看的这本，但里边错误很多，苏标武在书上一一做了标注。

三沙市党政机关办公

西沙群岛、中沙群岛，带给我们不一样的精彩

在小比例尺地图上看到的三沙市，几乎只是一片蓝色的海洋，上面零星地点缀着几个较大的群岛和群礁。若将比例尺扩大，我们就会在广阔的海域中，看到精彩的岛、礁、沙洲。西沙群岛是三沙市位置最靠北的群岛，是由40 多个岛、洲、礁、沙、滩组成的环形群岛，群岛的主要部分是西部的永乐群岛和东部的宣德群岛。在南海四大群岛中，西沙群岛岛屿数量多、岛屿发育较成熟、露出海面的陆地面积之和最大。而位于西沙群岛东南部的中沙群岛，却是一个几乎全部隐没于海面之下的暗沙群，黄岩岛是唯一露出海面的部分。中沙群岛发育在南海盆中的中沙高原上，主要包括的环礁和暗沙有：中沙大环礁、一统暗沙、宪法暗沙、中南暗沙、黄岩岛环礁。由于图幅的限制，图中的中沙群岛只表现了中沙大环礁，黄岩岛等没有进入图中，这也更加说明了我国南海各群岛的辽阔。

南沙群岛，被众国侵占的富饶之地（点击看大图）
南沙群岛的面积占据了我国南海海域面积的1/3，是南海位置最南、分布最广的一个群岛。群岛发育在平均水深1700米的南沙海底高原上，有230多个岛屿、沙洲、滩、暗礁和暗沙。从地图中可以直观地看出：南沙群岛主要有东、南、西三群，东群多为大的礁滩；南群全系暗礁和暗沙；西群则
岛礁密布。南沙群岛是我国最接近赤道的地方，这里是真正的赤道热带。气候资源的独特，生物资源的多样，油气资源的丰富，加之占据着太平洋至印度洋海上交通要冲的战略地位，使得南沙群岛成为周边各国竞相争夺之地。目前，南沙群岛比较适宜人居的岛、礁多数被越南、菲律宾、马来西亚、文莱等国非法侵占。三沙市的设立，让我们对这片富饶美丽的海域有了更多了解，也期待能少些遗憾。

    三沙市成立了，它的辖区面积有多大？这可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要弄明白这个问题，先得从中国地图上南海的九段线说起。
    我们都知道中国地图上的右下角总是有一个方框，里面有一个“U”形的断续线，把中国南海的东沙、西沙、中沙、南沙群岛及其附近海域包裹起来，这些断续线共有9段，因此称为“九段线”。
    三沙市所属的西沙、中沙、南沙群岛及其附近海域都在九段线内。那么，三沙市的面积是以九段线为界线测量吗？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首先得了解九段线。当年抗日战争结束后，国民政府从投降的日本人手中接收了南海诸岛的主权，内政部方域司的几位专家精心整理和公布了南海诸岛的地名，并且用11段（后来去掉了两段，变成今天的9段）段续的国界线把南海诸岛及其周围海域围了起来。
    很多专家学者写了无数论文来解释九段线的意义，归纳起来无非这几种：
    一是领海线，表明九段线内的一切都属于中国；二是岛屿归属线，线内的岛屿属于中国，并且享有对岛屿周边水域的各种权利；三是传统水域线，即在历史时期，因为中国人长期在线内从事各种生产活动，因此享有各种历史性权利。
    如果认可第一种和第三种解释，三沙市的面积就应按九段线围起来的面积计算。虽然官方没有为九段线给出精确的坐标，但是民间已经有专家计算了出来。有人因此算出三沙市的面积约有260万平方公里。如果这个数据成立，那么三沙市就成了中国面积最大的市，比中国陆地面积的1/4还多。
    如果是第二种解释，问题就多了。因为中沙、南沙还没有画出领海基线，无法计算。但我们已在西沙群岛画出了领海基线，可以据此算出西沙的面积。但是其中的200海里专属经济区，与越南的专属经济区有很多重叠，这部分难以计算。

越南占有真正的岛屿，我们只能在礁坪上建造高脚屋
以郑和下西洋时的副使王景宏命名的景宏岛，是九章群礁中唯一高出海平面的岛屿，却自上世纪70年代起，就被越南非法占领（上图摄影／裴洪斌）。整个九章群礁中，中国仅占有东门礁一处，但东门礁是一个暗沙，全在水下，只有在礁坪上建立高脚屋才能落脚（下图摄影／刘堂）。

    最大的麻烦是，三沙市管辖的三大群岛中，中沙群岛整个淹没于水下约10—20米处，即使低潮时也不露出水面（黄岩岛除外）。西沙、南沙的大部分珊瑚礁都是隐没于水下的暗礁、暗沙、暗滩，真正露出水面的岛屿和沙洲很少，只有50多个。
    我国签署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按照海洋法的概念，这些隐没于水下的部分没有任何法律地位，也不享有任何权利。海洋法只承认高潮时露出水面的岛屿和沙洲，而岛屿的定义是：四周环水，高潮时露出水面的自然形成的陆地。
    这对三沙市十分不利，因为三大群岛的大部分都不是岛屿，而是水下的暗礁、暗沙、暗滩。在海洋法看来，这些啥也不是。但是我们祖辈的渔民都在这里进行渔业生产，并为它们一一命名，视如家园。
    为了准确起见，我们用“干出礁”这个概念来代替暗礁，因为暗礁的概念在常识中有它自己的定义，不适合表现珊瑚地貌。干出礁指高潮时淹没、低潮时露出的珊瑚岩体。它在海洋法中也没有得到承认。三沙的岛屿和沙洲都发育在环礁的环上或干出礁的礁坪上。环礁的环，大部分也是干出礁。总之，这里的岛屿和沙洲都在一个巨大的干出礁的平台上。

高耸的马来西亚油井，正开采着我们的石油
这架高耸在三沙市境内的油井，并非我国所有，而是属于马来西亚。其实，这只是冰山一角。南沙群岛上共有千余架油井，它们来自马来西亚、菲律宾、越南等周边国家，却没有一架来自中国。陪
同我们前往那里的船主说，图中这个井架上的天然气火炬，已经在海面上熊熊燃烧了十几年，大火烈焰，蔚为壮观。摄影／单之蔷

    有人曾做过统计，南沙群岛的灰沙岛和沙洲仅占干出礁坪面积的6%—8%；最大的太平岛也只占干出礁坪的35%。如果把暗沙和暗滩这种在低潮时也不会露出海面的部分也算上，它们所占比例更低。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将九段线看成“岛屿归属线”就要吃大亏了，因为三沙的岛屿太少、太小，而暗礁、暗沙、暗滩的数量太多、面积太大。这些暗礁、暗沙、暗滩，不是湿地，不是岛屿，不是浅滩，我觉得它们是我国的透明土地、水下领土。
    看出九段线的奥妙了吧？民国时期内政部方域司的专家画九段线的智慧就在这里：用九段线一画，就把水下的领土划进来了。仅标示露出水面的岛屿、沙洲，既不符合那里的实际，也丢掉了大半的土地。由此也可以看出，为什么官方始终给不出九段线的解释，难度就在珊瑚礁的水下部分：如果说九段线是岛屿归属线，就要丢掉水下那部分珊瑚礁及其权利；如果说它是领海线，又无法阻止别国的海上、水下、空中的通行权等一系列权利；如果说是历史性水域，别国又很难理解中国渔民在珊瑚礁中的独特捕捞方式。怎样解释九段线，真是对中国人智慧的挑战。

海底的沉船，默默讲述着中越之间的“往事”
1988 年3 月14日，当中国政府在属于我们自己领土范围内的赤瓜礁建造高脚屋时，突遇越南武装船只的干涉，越南首先开枪，最终激发了3·14海战。这场捍卫中国领土的海战惊心动魄，但只用了28 分钟，中方便大获全胜。这艘越南的武装船只从此沉入海底，不见天日。但越南企图侵占南海的不良居心，却并没有随着这艘船的下沉而终止。摄影／吴立新


    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通过国家立法，把水下领土的法律地位确定下来，正式承认这些透明国土，它们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享有与岛屿一样的权利。它们也应该有领海、毗连区、200海里专属经济区。只有这样，才能把三沙市大部分的辖区范围确定下来，把水下的中沙群岛的法律地位确立下来，三沙市才是名副其实的“三沙”。
    只有明确了水下领土的法律地位，把水下的暗礁、暗沙、暗滩也都视为岛屿，我们才能把九段线看成是岛屿归属线，才能算出三沙市的面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