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死刑执行官的独白
一个死刑执行官在他患重病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时,写出的一段话。
我家有七个兄弟,我排行老五,生活的窘迫使我中学毕业后考进警察学校,毕业后当上了一名法警。几年后由于需要,我被培训为注射死刑执行官。
刚开始工作时,目睹自己亲手把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一两分钟后内就完结的过程,神经和大脑被强烈撕扯震动过,时间久了随着次数的增多,心理逐渐趋于平静。死刑不是我宣判的,杀人偿命是法律规定,我只是一个执行者。即便如此,不断见证一个个生命,很多都是年轻的生命在自己手中消失。即使已经习惯,但每次回来后都要喝酒,用酒精帮助自己麻醉忘掉一切。
在我亲自送上不归路的死刑犯中,有一个年轻人最令人难忘。他身材高大,长相文雅俊美,从被带进刑室到最后的生命消失,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眼睛里没有一丝恐惧和忏悔。刚一见到我就很礼貌地点头示意。在他犯罪的材料上可以看到:他在单亲家庭中长大,母亲是个常年值夜班的护士,在他婴幼儿时期,是在无数个保姆的更换中长大的。这个护士独自养家辛苦不堪,心情总是不好,对自己羞愧内向的儿子从小就管教严厉,经常指责和羞辱他胆小怕事不能担当,不像个男孩子。这个年轻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几乎不知道亲情和爱是什么,除去一个个无人陪伴和充满恐惧的夜晚,还有必须独自适应无尽的孤独。这个在极度孤独中长大的孩子不喜欢说话,但是对邻居和同学都很友善。
当他21岁的时候已经长成了一个男子汉。一次,他的母亲又一次像小时候那样不顾一切地训斥和羞辱他,他便毫不犹豫地杀害了他的母亲,肢解了尸体并藏匿在家中。当警察来逮捕他时,他脸上就是我看到的那种浅浅的微笑。似乎表明这样的结果是他最想要的,无论代价是什么。
那一次,我的手不自然地停在了启动注射毒液的计算机按钮上,罕见地犹豫了几秒钟。自从亲手送走了如此年轻英俊犹如和我儿子一样高大的年轻人,我坦然沉睡多年的良心开始躁动,夜里不断被噩梦惊醒,梦中混合着各种面孔和声音,因为我实际上记住了所有被我送走的人的名字,还有每个人在临死前的表情和反应。
长久以来,我以为我强行地都忘记了,没想到他们一个个都安全而顽强地藏匿在我的记忆角落里。他们总共是237人,年龄多在20岁到30岁之间,有些年龄更大一些,一律是一级谋杀罪。
我回忆起,几乎所有的这些人都感到无尽地后悔,但法律不在给予机会。我主张一个国家的政府,必须要对不幸家庭中的孩子给与更多更实际的关爱,不能让这些孩子自生自灭,经历了不幸和困苦的童年之后,还要自己去承担这些不幸的后果。
我非常理解那位年轻人,幼年时经历的无人知晓的骇人孤独。无底无边,没有人在那个时候给与幼小的迫切需要的理解和亲人的爱。而当他独自为此付出代价时,法律让一命顶一命的公正判决除于死刑。杀人犯内心那些难以被人了解的痛苦不会得到芸芸大众的同情。
我深深懂得那位年轻人经历过的种种绝望的孤独。法律背后有着诸多无奈的事实:人类进化到何时才能关注造成一个人,往往是年轻人,犯罪的起因,从而从根源上切断犯罪的成因,在一个缺乏爱的世界里,法律到底能起多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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