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悲伤与世界坦诚对话

———简评《乔浩诗选》

◎张建新

读《乔浩诗选》时，我注意到乔浩在诗集的后记里有这样一句话：“我的诗歌是我和这个大世界的坦诚对话，是对经历的困惑和痛的总结。”这句话是乔浩对自己诗歌一个恰如其分的认识。

作为一个对话者，主体水平的高低决定了交谈的深浅，然而乔浩选择的对话的对象是世界：这又是一个宽泛而不忠实且不屑的聆听者，以诗歌的方式去与世界对话，大多时候是徒劳的，需要对话者有一种义无反顾的精神，这样的精神乔浩并不缺乏，或者说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我看见飞鸟敛入森林

茂密的绿篱，飞鸟的举措

是明智的行为。宁静致远！

它们并不知道这同样适合于

一张张被命运照亮的脸

天然的忧郁和忧伤

我看不见的遥远

只有可能的坚持，直到明亮出现

       ————《坚持》

义务反顾的精神使乔浩选择敞开自我，以独白和坦呈的方式进行对话，正如沈天鸿先生在序言里所指出的：“乔浩的诗在我看来，最突出的一个特征就是对自己本身的涉及，这种涉及几乎到了美国‘自白派’诗歌的程度：个人的自白。所以，乔浩是将他自己的心灵、他自己的精神完全呈现在读者眼前的。”而在这样个人坦呈的反观中，世界亦同时呈现出了它的真相，以这首《早晨》为例：

早晨一个人情绪的波动

肯定和昨天有关

和星夜的狗吠声有关

而眼前公开的问题是：

阳光下的噪音

人为的声音，恶毒的叫嚣

它持续不断的狂妄

让人类高悬的弓箭

铮铮作响……

在空荡的山谷里

在一只满溢的酒杯里

我一个人在春天里歌唱

我一个人在噪音里饮酒

并且写下这些

直白的语言

       ———《早晨》

这首诗在乔浩的诗中不算出色，但可以窥视到个人与存在的关系、人类与世界的关系，诗中没有回答者，只有自我意识的流动，世界作为一堵墙壁，将诗人的发问反弹回来，使探寻的努力落入虚空，从这个角度去看，与其说是人与世界的对话，不如说是自问自答、自圆其说，成为无法解决悲剧结果。如此说来，与世界坦诚对话又有何益？这个问题尼采早已替我们解答，他认为“悲剧是肯定人生的最高艺术。”在尼采《悲剧的诞生》一书序言中有这样一句话：“肯定生命，连同它必然包含的痛苦和毁灭，与痛苦相嬉戏，从人生的悲剧性中获得审美快感。”在乔浩的诗中，我也看到了尼采悲剧世界观的影子。

《乔浩诗选》收入的诗歌均为按时间先后排序，由此可以看出乔浩诗歌的发展脉络。在我看来，2000年左右是乔浩诗歌的一个分水岭，相对而言，2000年之前的诗歌显得有些“小我，”或者说视野有所局限，但2000年之后，乔浩的诗歌开始了“变法”，这些从《速写》、《在小桥头》、《日常生活》等诗篇中都可感受到这点，我想，乔浩的“变法”并非突变，而是一种渐变和主动求变，这与时代的变化以及长期的思考不无关联，也正是这样的“变法”使诗歌的涵盖一下子宽泛了起来，打开了诗歌从内容到语言上的自由表达之路。

忧郁、执着、冷色调是乔浩诗歌特点的几个关键词。乔浩在《梅雨》一诗中写道：“我一生中不可能有的/第二场雨……/那夜，那一夜的雨/那一夜的绵长，细润/和没有尽头的冷寂”，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乔浩的性格，我知道他仍然会与世界继续他的对话，我也相信，只要坚持，乔浩必定会有新的收获。

2010-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