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回去一个杂志社讲座，下了课老板请吃饭。饭桌上，编辑们给我敬酒，我说：不好意思，滴酒不沾。

 

一个小姑娘一听，嚷嚷起来：王老师，你长了一副花天酒地的脸，居然好意思滴酒不沾？

 

好吧，事实上他们并不是第一个这么第一印象我的人。

 

在《男人装》上班时，集团的苏芒总给我的评价就是：王雁林长了一个杜月笙的脸，却有个林黛玉的心。

 

2008年去北京站接人，从过街天桥到候车大厅，被武警拦下来三次查身份证，最后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阿sir，我身上就一把指甲刀，要不我上缴，你们也算完成任务？

 

去女儿幼儿园开家长会，在一个三十几平米的教室举行。我往教室里一坐，立刻方圆五米没有人，家长群里有人抱怨：为什么在这么小的教室开会？挤死了！

 

我说：没有啊，挺宽敞的。

 

小区里有个孩子见到我就哭，后来见到我女儿联想到我可能在附近就哭，于是她只要不好好吃饭，她妈妈就会说：快吃，开心爸爸来了。

 

据说比“大灰狼来了”有效。

 

久而久之我不仅习惯了这样的误解，而且特别享受扭转别人印象，对方“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时的表情。就像前两天写《有的家长没把孩子当人养​》后，有人留言说：

 

没想到浓须长发大文身的老王竟然是一个蹲在地上跟孩子讲20分钟道理的爸爸，感动！

 

看完，我很爽！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有这么古怪的癖好。

 

二

 

某天，有个姑娘问我：你说，为什么我遇到的都是烂桃花？

 

我看了眼她深不见底的沟说：就你长得这副淫娃荡妇的脸，桃花肯定烂啊……谁想和你谈恋爱啊……都只想睡你好吗？

 

她接着问：你也这么想么？

 

我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的。

 

“可我并不是好吗？”

 

“我知道啊……”

 

“那你还那么想？”

 

“我说了，那是‘第一次’见你。第二次你就把我处成哥们儿了啊。可任谁刚见你的时候能想到，在你淫娃荡妇的外表下，只有一个独守空房的身子和贤妻良母的心呢？”

 

女孩听完愤愤然。

 

我安慰她说：没事儿，所有错过你的，都是他的损失。

 

我为很多她身边的男生感到遗憾和悲哀，他们因为第一印象就忘记了该如何正常追求一个女孩，每一点龌龊的念头都因为脑海里的第一印象而写在了脸上。

 

其实这女孩除了看上去不守妇道之外，几乎就是个完美老婆的样板——身材样貌就不说了，会做饭，工作光鲜，收入体面，重要的是，她其实是个内心极端保守的人，忠贞且固执。

 

第一印象大多是经验的结晶，但美好的事物常常不是按照套路到来，执着于“经验”和“第一印象”的人，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三

 

我哥在九十年代末的时候就当了职业编剧。那时他刚毕业，也没有成熟的剧本市场，所以经常处于无活儿可干的状态。

 

有天一个朋友介绍了一个人给他和合伙人，说：这人来头特别大。

 

他们约在一个拉面馆见面，来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妖冶少妇，穿着普拉达衣服，拎着爱马仕包。坐下来就说：我是美国哥伦比亚电影公司在中国的首席代表。现在他们给了我一千万美金，准备在国内拍4部电影，你们有兴趣来写剧本吗？

 

我哥和他的伙伴听完，俩人交换着眼色，然后敷衍着说：啊……那个……我们最近手头活儿挺多的，可能没有时间啊……

 

妖冶少妇明显感到眼前的两个毛头小子已经心不在焉，寒暄两句就走了。等她走了后，哥哥和伙伴说：什么哥伦比亚啊……哥伦比亚还能约我们拉面馆见？

 

伙伴符合道：对！哥伦比亚还会找我们？明显是出来骗本子的。

 

两年后，据说和平导演拍了一个叫《天地英雄》的电影，就是一个美艳的哥伦比亚电影公司在中国首席代表投的。

 

经验是个好东西，但获取经验就不那么好了。所谓阅人无数心自明，不过是被骗够了，被坑够了，错过够多了，也就“自明了”。

 

四

 

有个同学，在校时就是那种很多女生喜欢的类型——俊朗、挺拔、体育好、口才好、家境好，而且还是个——女孩一撅屁股，就知道她想买什么包的情圣。从青春期开始，换女朋友比换档还快。

 

他就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典型花花公子，可竟然不到三十岁就结婚了，而且他老婆吧……怎么说……挺好看的，但匹配上她“威震天”的脾气，就算丑。可这男同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这个女的出奇的好，每次说起他老婆，感觉他眼睛里都能流出蜜来。

 

同学聚会，同学带着老婆来，酒酣耳热之际就说起同学当年的风流韵事，随口就说：胆儿挺大啊，你老公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不怕他劈腿么？

 

同学老婆说：怕过，后来就不怕了。别人都以为他是个花花公子，其实他那时候只是在找个合适的。现在我来了，他就不用继续找了。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他为我死过！”所有人听完酒都醒了。

 

同学此时却特别兴高采烈起来：你们想不到吧？……想不到吧！

 

作为死党确实没想到，但确实应该想到：这么多年，他谈过很多恋爱，却从未听说劈腿、打胎、女孩寻死觅活……想来他真的就像他老婆说的那样，谈那么多恋爱，只是在寻找那个最合适的人而并非看上去的花心。

 

五

 

人作为经验主义的动物，最大的毛病就是更多时候相信经验，而不是真理。基于经验得来的“第一印象”一旦定型，就会很快发育成成见。而成见，比傻逼更误事。因为成见，我们可能会错过朋友、错过机会、错过方向、错过新大陆。

 

最悲哀的是——因为成见错过了一切，自己还挺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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