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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有的家长的那些焦虑我都不知道是从哪个器官分泌出来的：你孩子是太子啊？你们家有皇位等他继承是不是？不然怎么那么多人处心积虑地要害他？

 

女儿幼儿园没有装探头，这两天家长群里大家都在热烈讨论，希望敦促幼儿园装探头。理由是了解老师平时如何教育孩子。

 

在那个群里，我潜水数月，里面讨论的话题没有一个是我感兴趣的，包括这个。但那天我还是发言了。

 

因为有一个妈妈在群里说：她不建议让幼儿园装探头，因为从同理心来说，没有人喜欢被人监视着干活。

 

然后，她举例说自己家的阿姨，她从来也没想过要装个探头来监视工作，即使家里只有阿姨和孩子俩人。

 

然后她的说法遭到了群里众多妈妈的反驳——你们家刘阿姨是千载难逢的好阿姨，当然可以不用探头。这个和幼儿园没有可比性，巴拉巴拉……开始各自吐槽家里阿姨的种种不是，继而开始受迫害妄想证般列举新闻里说阿姨给孩子灌安眠药啦，虐待孩子啦，性侵孩子啦……

 

本想说几句狠话，字都打好了，想想还是删了，又写了一段挺没劲的话，主要目的是声援下那个妈妈，表明我也不支持装探头。但其实我最想说的是——你们都这么差劲，没遇到好阿姨，活该！

 

二

 

大约孩子半岁时，岳父岳母回老家了，我和老婆都要上班，于是家里只剩下孩子和阿姨俩人。

 

和朋友们开会、聊天时，常会问起：你孩子现在谁带？

 

阿姨。

 

你岳父岳母也在吧？

 

没有，就阿姨。

 

他们一般会接着说：“那你家装了监控吧？”

 

“没有。”

 

这时，他们都会表现出巨大的惊讶：“你还是要留个心眼，孩子现在小，好不好也不会说……”

 

“我们家孩子虽然小，但并不傻逼。一个人对她好不好，虽然不会说，但她会用别的方式表达出来。我回家看看孩子和阿姨的互动，就知道阿姨对孩子好不好。”

 

一般，这个话题都会在“你们家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好阿姨。我们家不敢……”这句话后结束。

 

我们家的阿姨在来我们家之前是在一个著名上市公司的著名老板家上班，不到三个月，她就主动辞职了，因为在那家，房子里装了几十个探头，可说是全屋无死角的全程监控。别说喜不喜欢被监视工作了，而是连基本隐私都没有。所以，即使那家给的钱很到位，阿姨还是选择了离开。

 

这种对比很有说服力。找到好阿姨，跟运气无关，跟人品有关。

 

三

 

这是一个很基本的道理：你如何待我，我如何待你的孩子。

 

我们家阿姨是孩子两个月时来上班的。第一天来刚放下行李，我就跟她说：带孩子下楼遛遛吧……

 

她收拾停当，抱着孩子站在玄关，等了大约几分钟，我跟她说：去吧……

 

她似乎有点惊讶，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就抱着孩子去了。

 

她们出去后，家里人都很安静——我继续喝咖啡，老婆在屋里健身，岳母在厨房收拾，岳父在电脑前看新闻……好像都很正常的样子，但每个人的表情又都有点紧张和不安。可能表演一切正常是非常耗费精力的事情，大家都忘了台词。

 

二十分钟之后，我心里也是有点慌的，半小时后，我手心也出汗了，到四十分钟时，终于门铃响了，阿姨带着孩子回来了……我长出一口气。

 

后来阿姨自己也会聊起这事儿，她会说：我也没想到，第一天下楼，就没家里人跟着，心里还挺慌。

 

我则会告诉她：那天我也慌，但这就是必须迈出的信任第一步。

 

很多人会说我太冒险。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但我的常识告诉我，这世界绝大多数人都是遵纪守法，有起码做人底线的。世界当然有坏人，但从概率学来说，我既不是会中2个亿的幸运星，也不是会被雷劈的倒霉蛋，普通人最大概率遇到的也就是普通人。所以，我相信我请的阿姨也许不是最好的，但绝不会是拐孩子跑掉的那个。

 

四

 

当初，老婆因为听说“好阿姨”就像霸王龙一样稀缺，所以在面试阿姨时就格外认真。两张A4打印纸写满了各种各样的问题——辅食如何制作；如何哄睡；如何游戏；如何大小便换尿不湿；生病了怎么办；摔跤了怎么办……

 

她面试了几十个问题，每次都在旁边玩开心消消乐，最后她会踹我一脚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一般就仨问题“你的学历是什么？”“你孩子学历是什么？”以及“你孩子学过什么才艺吗？”

 

多几次之后，老婆问我，为什么每次都这几个问题？

 

“第一个是知道她是什么素质的人。这决定了我们能不能和她沟通；第二个问题是她有没有成功培养过一个孩子；第三个是加分项，她有没有对孩子进行过素质教育。”

 

“那其他的呢？”

 

“都不重要。她们都是职业选手，基本技能都不具备，根本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其次，每家习惯不一样，那些基本技能上户后都还要磨合，现在问清楚也没用。”

 

“那她爱不爱孩子也不重要？”

 

“你想多了，没有人会比我们更爱我们孩子。”

 

五

 

别以为我在说一个孩子教育的问题，其实我说的是大人教育的问题。

 

家里阿姨最让我惊讶的一个事迹是：

 

女儿上的是幼儿园的国际班，上课都是英文。像我们这样一个本土的原生家庭，她刚去的时候，每天除了懵逼，基本没有什么了。

 

而我跟老婆的态度就是，过一阵她就能听懂了。但阿姨每天看视频里女儿一脸懵逼的样子，有点着急。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还是在微信里报了个英文班，每天在那花一块钱学英语，然后就带着孩子练。

 

很多人问：你是怎么管理阿姨的？

 

我说，没管理。我给她多少尊重，她就会给孩子多少爱。

 

我都不知道那些想在幼儿园装监控的家长到底想从监控里看到什么。你们是准备让孩子在幼儿园就拿到博士学位吗？

 

有句名言：所有孩子的问题，最后考验的都是大人。

 

但很多大人在考验面前，却表现出了超常的挑剔、猜忌、多疑、尖酸、刻薄和反复无常……倒是建议他们能给自己装个监控，每天回放，看看里面的自己到底有多差劲，多讨厌，也就知道总也找不到好阿姨的原因了。

 

六

 

也许有人到此依然不觉得自己没找到好阿姨是自己差劲，非得把这归到玄学范畴，那只能说，祝你好运。

 

而对我而言，如果说，找到现在这个阿姨有运气的成分，那最大的运气是——没想到她唱歌那么好听，不去中国好声音真的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