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翻译爱丽丝·门罗故事中的一句话说起

前几天诺贝尔文学奖颁发给加拿大女作家爱丽丝·门罗的消息在我国英语界引起了不大不小的关注。我凑个热闹发了一则微博：“Alice Munro获今年诺贝尔文学奖！祝贺！喜欢她的流畅的文笔和细腻的刻画。也许没有深奥的哲理，但把人生的酸甜苦辣呈现得很微妙。我们编写的现代大学英语第六册有一篇她的故事Nettles，很是动人。呵呵，我们这几个编者颇有先见之明啊！没读过她作品的可以以此开始啊！”没想到，根据新浪统计，阅读人数达3.8万，转发68次，评论18条。这反应对于我这个粉丝不多的无名博主来说算是相当热烈了。评论者对我们现代大英的“先见之明”很是肯定，称赞我们几位编者和我们的教材“威武”。我想既然大家对门罗感兴趣，不妨拿出她的短篇故事”Nettles”里一句让我感触良多却又不知如何翻译成好汉语的一句话，征求最佳翻译。于是，我又发了一条微博：“读过Alice Munro的短篇故事‘Nettles’的网友们，你怎么翻译故事结尾处的这句话？ ‘Love that was not usable, that knew its place. Not risking a thing yet staying alive as a sweet trickle, an underground resource.‘" 阅读此微博的人数降至1.1万，转发人数15，评论只有8条。前来揭榜翻译此句的寥寥无几。我本来以为众人集思广益，一定有佳句出现。等了数日，翻译出来的文字不是有理解错误，就是不能完美地用汉语再现原作的含义，令人失望。

细细品味这句话，语言是那么的简单，甚至连初学者也找不到生词，可是翻译起来为什么就不像看上去那样容易呢？这恰恰说明了作家的厉害：用最最简洁的词汇表达丰富深邃的、难以扑捉的感悟。要翻译这句话，必须要读全文，因为这句话包含了经历了故事后女主人公的顿悟，是整篇作品的画龙点睛之笔，如果不知道故事的来龙去脉，就不能很好地理解这句话，很可能会犯断章取义的毛病。

细读了整个故事，我们会发现女主人公在故事中的情感变化轨迹。她人到中年，婚姻发生危机，与孩子也产生隔阂。正在此时，她意外地遇到儿时的小伙伴。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常在一起玩耍。小伙伴玩打仗游戏时，她和他是一头的，她为他供应炮弹，他受伤了，她为他包扎，非常默契。长大成人后，他们各奔东西，失去联系。此时，处于情感危机的她正需要精神安慰，而他单身一人，妻子孩子远在爱尔兰。上天似乎赐予他们一个发展感情的良机。她渴望和他独处，希望发生什么事。在高尔夫球场上，突然雷鸣闪电，一场猛烈的暴风雨来临，为了自我保护，他们互相搂着肩膀蹲在地上。雨过天晴，他们相拥亲吻，但她知道这不是肉体的需要，而是庆祝劫后余生的仪式。此时此刻，他告诉她一个秘密：他在家门口倒汽车时意外地把自己幼子轧死。他和妻子经历了晴天霹雳般的悲痛。患难可能使原本相爱的人们成为陌路人，但也可以使夫妻的关系变得牢不可破。他和他的妻子就是如此。To make a long story short, 他们俩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事。然而，他把她视作知己，与她分享和任何人都没有提及的秘密，她知足了。这一切使女主人公顿悟，她对爱的理解加深了：爱超越了性的欲望；爱是理解，是信任，是心心相通，是灵魂的交融。

当年，男孩的父亲为她家打井，通过多日的辛劳，他从干旱的地下挖出了泉水，一股甘泉从黑色的石块中源源不断地涌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犹如闪闪发光的黑色钻石。清凉的、甜甜的泉水使每个人都无比幸福。回忆起儿时的情景，想想眼前发生的事情，女主人公感慨万分： “Love that was not usable, that knew its place. Not risking a thing yet staying alive as a sweet trickle, an underground resource.”

回到翻译的话题。当个好翻译不容易，你得认认真真地读原作，重要之处可能需要反复地阅读。弄懂文字表面的意思是远远不够的，需要细细揣摩作家的意图和作品的深层含义。假如我翻译这句话，我可能先用自己的话解释原句，我的理解是：Love was not an object that could be used or be made use of; and we knew exactly the limits of our love and would not displace it. If they acted on love, they would take risks. They wouldn’t do that or go further in their relationship, but they would rather let their love remain as a sweet trickle, which would flow on gently and permanently, and as an underground resource, which would never be fully tapped but would never go dry. 依照我的理解，我可能会把这句话翻译成：爱不是供人使用的，它清楚自己的位置。爱不需冒风险，它像一股潺潺的甘泉，一份埋藏在地下的宝藏，永远保持其鲜活的生命力。

我知道，我的翻译不完美，还没有充分显示门罗那用简洁语言表达深邃内涵的功力。我的尝试只是抛砖引玉，相信会有高手给我们带来更好的vers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