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孙远行,爹娘送行 

父亲，我会端好人生的这杯酒

我的父亲，属龙。我的儿子，也属龙。我，不属龙。

但，我上有龙爹下有龙子，我不也是龙子龙爹吗？

这是我常跟父亲打趣的话。

我能看出来，听我说这番话，父亲会不由自主地些许抬抬头。他嘴角不易觉察的微笑，还抖动起几根胡须。

也许，父亲找到了龙王的感觉。在我的心里，父亲就是龙王。

母亲操持家务，父亲龙行天下。父亲宽厚的肩膀，撑起了这个家天下。

鲁迅先生说过：中国自古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他们是中国的脊梁。

对照鲁迅先生的话，我的父亲就是家的脊梁。

父亲的肩膀扛起了我，这是我儿时记忆中最清晰的一幅画面。

小孩恋母恋乳房，小孩恋父恋肩膀。我想，全世界的人在这点上应该是相通的。

一个盛夏的夜晚，雷电交加。我骑在父亲的脖子上，两只小手扣在一起，紧箍着他的额头。

父亲穿着雨衣，还撑起一把伞为我挡雨。

父亲是去检查学校的房舍。他担心校园里积水，他担心学生寝室漏雨。

当时，他是一个中学教师，负责学校的后勤工作。

和父亲聊起这件事，说到他住处的园里有棵大树的细节。父亲掰着指头回想，他大吃一惊，那时候我才一岁半。

一岁半的小孩，居然记得父亲的肩膀。这肩膀，举足轻重啊！

我上学前，父亲一个礼拜只有一个晚上一个白天能和我在一起。

他的学校离家有十多里地，他住校。他礼拜六傍晚到家，礼拜天傍晚离家去学校。

礼拜六下午，是我最期盼的时候。想着父亲回来，更想着他兜里肯定揣着的那两块糖。

一分钱就能买两块的糖，在那个年代可是奢侈品。

花花纸包着的糖，长方，小手指那么点长。硬硬的，在我嘴里甜甜地软化。

糖，好甜好甜。这甜味，甜透了我的童年。

告别童年，背上书包，我随父亲住进了他的学校。我就读的小学，离他学校很近。

父亲的学校，是我畅游知识海洋的港湾。

学校里大量的书籍报刊，任我翻看。我品味到了这世界上有比糖还甜的东西。

母亲告诉我，我长这么大，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我。我体会着父亲对我的热爱。

是热爱，并非溺爱。父亲是威严正直的，效仿他的人格品格，我受用一生。

父亲规定，不允许我用他学校的一支笔一张纸。公是公，私是私，他公私分明。

在他身边读书的日子，我能占他便宜的，就是拿他废弃不用的学生试卷的反面当草稿纸。

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为我打下了人生走正路的草稿。

我读高中了，我住校了。我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少了。

同一年，父亲调动了工作。他担任了区教育办公室的会计主管。

他接受这个挑战。在一大堆数字和报表中，他边干边学，生硬的帐本在他手里生动了起来。

上到市教委，下到各学校，他的工作进展的顺顺利利。

我每周回家一次，在家住一个晚上。常见的镜头是父亲拨动着算盘，算着一大堆的帐。

父亲告诉我，他是在做数字游戏。

把工作当游戏，工作中跳动着快乐。父亲的一言一行，默默地影响着我。

我十八岁了，我上大学了。远隔千山万水，我每年只有寒暑假才能和父亲在一起。

难得见面，两个男人在一起，更多的话是举杯喝酒。

父亲身上有一段流传甚广的经典故事，关于他和酒的故事。

父亲学步晚，三岁才会走路。他迈不了腿，他动得了嘴啊！

他这小嘴除张口说话外，还喜欢张口喝酒。

我的爷爷上山砍柴，中午时分下山回家。父亲坐在家里门前的小摇篮里，远远地看到了。

他着急了，他喊我奶奶快给他倒杯酒。他还不到三岁，我爷爷是严禁他沾酒的。

可我奶奶疼爱他，母爱是不讲原则的。

我奶奶端来一杯酒，父亲一扬脖子，一干而净。

我曾经问父亲：“有这事吗？”

父亲告诉我：“有啊，就那杯酒最香，我现在还回味呢！”

我得父亲真传，见酒颜开。

我继续演绎着父亲的酒故事。

高中三年，每次回家，我都带回一瓶自家酿的粮食烧酒，也就是白酒。

每天下了晚自习，睡觉前，我都喝上一杯。

我远在北京，父亲每次不忘给我捎的就是酒。

为了让我多带，路上好带，他把一瓶一瓶的酒打开，倒进一个大塑料桶里。

一年四季，我常喝着父亲给我的酒。

杯酒人生。我醉的是父亲对我的爱。

我尊敬的父亲，我会端好人生的这杯酒。你放心吧！

                            （千岛2006年6月18日写于北京以北偏西)

妈妈给我的总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