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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回家时,听娘说翠姐和裕鸣过得很不好,他们结婚后,裕鸣就再也不出门干活了,整天在家瞎估捣,又搞不出名堂来。几年时间,他们就生了两男两女四个孩子。带孩子,干家务,下地种庄稼,全是翠姐一人干。她的婆婆管不了儿子,不几年就被活活气死了。她的公爹也是窝囊废,对儿子也不敢大声说句什么。只是看到翠姐实在太累了,在干完了自己的活后,再帮翠姐一把。幸亏裕鸣还有个哥哥,虽是个哑巴,但聪明又懂事,也常帮翠姐带孩子,干农活。这样,才减轻一下翠姐的负担。
裕鸣不但越来越懒,脾气也越来越大,好听的话不会说,骂人的话啥难听骂啥。翠姐一还口,他就动手打。一次在吃饭时,裕鸣嫌饭食不好,顺手端起一碗热粥就砸到翠姐的头上,翠姐的头被打破了,热粥还把她的脸烫了几个大泡。
这样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翠姐就偷偷跑回娘家来,但她爹一头老脑筋,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你生是她家的人,死是她家的鬼。硬把翠姐撵了出去。有一夜,翠姐是在村中的戏台边过夜的。
记得我结婚后,回家探亲时曾在村边的小路上碰到过翠姐。她抱着最小的孩子正要去赶集弹棉花,准备给孩子做过冬的棉衣。几年不见,她老了许多。说起她的家庭,她就呜咽起来,说要不是为了孩子,早找个头死了算了。我劝了她几句,临别前,我掏出了口袋里仅有的几元钱和几斤粮票、油票塞到她手里。
又过了几年,翠姐终于出走了。孤零零的一个人走了。后来才知道,在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她一人要饭到了莱芜,有一家好心人收留了她。村中正好有位五十多岁的老头死了老婆,翠姐便回来办了离婚手续,又偷偷跑回去跟那男人结了婚。听说那男人几个儿女都在外干工人,还有一个是报社的记者。村中人说翠姐终于跳出火炕,掉进蜜罐子里了。
翠姐走后,裕鸣更不出门了,每天脸也不洗,衣服也不换。粮食是老爹给收到仓里,又磨好面再送到他屋里去的;他啥饭也不会做,只是每顿饭煮一锅稀糊糊;他懒得到井里挑水吃,用水了,就用绳子拴着烧水的铁壶放到井里打一壶回来,用一壶打一壶;铁壶掉到了井里,他就拴住做饭的锅续到井里打水。听说到后来,铁锅一个一个也都掉到井里去了。
他的几个孩子跟着他吃不上饭,后来跟着他爹和他的哑巴哥过了。有一天,大女儿小玲壮着胆子逃到邻村,借了亲戚家5毛钱,上了去莱芜的火车。下车后打听了好几天,终于打听到翠姐家。母女相见,抱头痛哭。以后,小玲再也不愿离开母亲了,母女俩住到了一起。至于其他孩子,听说两个儿子都分别偷偷去莱芜看了翠姐几次,但都是来看看,坐一会儿,说什么也不留下。现在,两个儿子在城里打工。据说翠姐最小的女儿前几年被人拐到了东北。
去年春节,我在翠姐的大哥带领下,在莱芜市郊区的一个村中见到了翠姐,快五十岁的人了,反倒比我十几年见到她时年轻了许多。她现在很幸福,女儿跟一个工人结了婚,住进了三室一厅的楼房,翠姐说她的老房不久也要拆,她也要搬到楼房去住了。
当她见到我手中的照相机时,叹了一口气说:“当年,还不是看着那男人会造照相机,会出息个人,才跟了他嘛。结果跟了他才知道,他那台照相机根本就不能照相,我们全家连照相馆的门也没进去过,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他就知道打,就知道闹,到后来就闹成了这个样子。星弟,要是家里有条活路,这里就是再好,也不会撇下儿女走这一步啊!”
今年元旦,回家探望父母,我在街上碰上裕鸣了。他腰弯得成了个老头了。他推着一个小车,车上放着一摞瓷盆和一摞瓷碗,要去赶集卖呢。路过我身边时,抬起头看了看我,傻傻地笑了笑,便又低下头,推起小车朝村外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