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海见到的三个老男人

    2014年春节过后，我决定从厦门飞往上海。

这个动作貌似突然的行为，但在我心中酝酿已有些日子了。我一直盼望鹭岛天晴，可是在过年那几天的阳光灿烂过后，只有偶尔的蓝天白云，剩余时间差不多都是细雨或阴天。而在我的印象中，这样的天气应该不属于厦门，况且我一直等待亮天，好补拍我渐渐熟悉的这个城市的图片。

可遇不可求，天气预报也没有放晴的意思。于是在一个傍晚整装待发，第二天一早便赶往机场了。

雨打车窗迅速叠印成雨打舷窗，从高畸飞往虹桥的旅程稍纵即逝。我起飞时意味深长地看云舒云卷，平飞后又如醉如痴于天空透明的蓝色诱惑，安然着陆又冲刺在细雨绵绵的跑道上，一路上的阅读让本不算远的航路显得更加短暂。飞机上人不多，托运的行李也很快就提在手上了。

接我的是一个老男人，我老远就看见他高大伟岸的身躯在接机的人群中晃动。状态不是迎接我的翘首企盼，而是踱步于与我相反的方向。这时机场广播和我所乘航班同一家公司也是从厦门飞来航班延误的消息，待我追上与他打招呼时果不其然他以为我将晚到，于是甩开膀子走向别处。

出候机厅，进停车楼。发生在后来上上下下的感受就是这个机场停车区域让人晕头转向，他没有接机的经验，跑来跑去，上楼下楼。几个来回之后，嘴上反复念叨着车停就在一个露天的场所。我也不时地提醒他是否在这个或那个地方，后来终于几经打听看上去熟门熟路的工作人员，终于找到了那辆车的所在。

回市区的路全靠导航，同样走了一段弯路总算找到了大路。从机场到酒店差不多用了从厦门飞上海的时间，还好没什么着急的事儿，就把这曲折的过程当作生活中又一个可以笑谈的段落了。这个老男人从前是个名角儿，现在改行导演，酒量、人品和形象均为上乘。但人都有软肋，比如接机这活儿就干得笨手笨脚。

这些年来，每每上海之行，我都会把一个朋友的工作室当成景点儿。喝茶聊天是很自然的事情，品女人也是必不可少的内容。因为他持之以恒地画女人，已接近炉火纯青。而登峰造极地出神入化，是经过了岁月的磨练，对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之后，绘声绘色出来的也并非皮肉，大道至简地勾勒出对爱情崇高的敬意。

他是一个凡人，但他却是一个艺术家。好像也有些间或提及他是大师，但都被他婉转消解了。他觉得大师是不接地气的神仙，根本就不是食人间烟火的物。像他这等凡夫俗子，也只能摸着大师的脚后跟站在地上看人的大腿。于是他就一心一意地画大腿，阅尽人间美不胜收，一门心思地收集关于情色的真诚。

我从没有感到上海这么冷过。应该是一场倒春寒的作用，在我挺拔地矗立在华东师大校门口等人，顺带看看来来往往年轻貌美的女学生时，也没感受到丝毫的暖流。意外的是天边突现落日，一个大太阳挂在树梢上迅速下隆。这时我与上海约定的第三个老男人见面，畅所欲言，贪婪地搜刮了一堆新书和旧作。

我说我是他的铁杆粉丝，事实也是如此。一直觉得我自己是个十分挑剔的人，对人对书莫不如此。而这位老兄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学术著作的出版，而且货真价实，并非伪学术那般带有公知情结，所作所为令人肃然起敬。这次，我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惦记许久的《里尔克：一个诗人》，而这著作在他手里还没有捂热。

算不上绑架，请他大大方方地在书的扉页上写下了几行字：“刚到的样书给公子歌掠夺了，值得。且雅阅。”我受宠若惊，无以回报，只好借他的酒，点上几盘经典的上海小菜余兴未尽地谈天说地，之后又回到他的办公室，继续关于出版和阅读的话题。离开时拿走的书包括一套《身体的历史》。

旧历新年过后，2014年又将过去四分之一。这一天里我在上海见到的三个老男人，他们是张康尔、裴晶和倪为国。他们都是很牛逼的人。

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