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路上

    我经历过飞机上的颠簸，所担心的无外乎是气流冲动后发生的问题。日久天长，竟然也学会不管不顾，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对于路，我觉得是用时间一段一段地量出来的光阴。无论多近或多远，只要搭出足够的工夫，就可以到达你想去或要去的地方。

然而有时真正颠簸的旅途并非在天上，地上的坎坷更能教会人们理解，应该用什么样的坚韧来取得胜利。比如，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当你邂逅不期而遇的困难重重，克服的首先是自己的心理，而后才是路。

终于到了成都，量了量自己的体重，竟然减掉了两公斤。前后不过四天而已，可是身体的份量离达标还差一些。不知应该是欣喜还是恼火，算是喜忧参半吧。

可是，思维总是鬼使神差地让我想起去路和来路。去路上有许多未知，来路也有些许不明。只是我平安着陆之前，在飞机上瞧地面的崎岖，原来被打扮得相当好看。我是一个刚刚经过的旅行者，因为没有把自己清空，曾留下了不少担忧。

雨一直在下。泥泞的路上，坑坑洼洼得让人难以预料会发生什么。前车不算导引，他也许目的明确，而我们则一知半解，不知前方朝拜的是何方神圣。

雅安的天是温柔的。又想起女娲补天的故事，为何这一块不补，单单是为了滋润这一块土地上的人民吗？

又听到他们说起“三雅”，雅鱼、雅雨和雅女。任何事情如果不沾女人味，似乎就少了点儿灵性，从古到今莫不如此。我不是第一次来雅安了，这次只是路过。在一家“老农民”吃一顿午饭，便匆匆赶往藏区的路。

路有不平，但由于是初始的状态，我们与车都很积极。路过一个叫海螺沟的地方，让我忆起早年间发现这个地方美丽的一对夫妇，还有他们合著的一本书，曾经签名送我。他们赞赏这里的美，我却认为美是他们两口子的心。

翻过贡嘎雪山顶峰之前，一行人下车照相。有雾，也有雪。在雪雾弥漫的山颠，我蓦地发现一朵绽放的小花。那是一种怎样欣喜若狂的心情，雪中花，耐得住严寒与风吹，傲然地开放着，从未想过哗众取宠。

她，不寂寞吗？

如我心情一样孤独，我拍下了小花，却带着对她的依恋走了。你是不是也有一位如小花一般的爱人，无论条件多么艰难困苦，她都坚守对于你的信仰。

那，才是爱。对吧？

他们说起《康定情歌》，因为前面就是康定了。摸夜路进康定，天渐渐地冷了。而接待我们阵容之豪华，也表现出当地人豁达的热情。

是夜，睡得不算沉。远方有她说，给我带一朵溜溜的云吧。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无论多好的礼物，兴奋只会保留一时半会儿。而云的蒸发，最后以雨为结局，滋补的应该是心灵。

当地人说，近路由于雨，路断了，你们得绕行几百公里。并一再叮嘱我们注意安全。同样的嘱咐也来自网络，那些不曾见面的朋友。

再出发，昨天的征尘尚未清洗。车被泥染成了灰色，人也顾不上讲究。路很烂，是我平生走过的最难走的路。车摇晃得让人倦缩成一团，任其摆布，骨架子都要散了似的。

我们从哪里来，这个我们知道。我们要到哪里去，不是所有的人都清楚。头车疯一样地跑，他心中有目标，然而我们的盲目，也缘于对于未知美好的想往和想象。

后来知道，我们是顺着雅砻江跑的。说跑，有点儿夸张，因为根本就跑不起来。机械的驱动还是要靠人的力量，但机器本身有时也会受不了。前车的轮胎爆了，换成备胎。最后决定夜宿新隆。

江边的城，时时都听得见水声。川流不息的生命如歌，藏族女生献上洁白的哈达给每一位远方的来客。唱吧，足以让你心热。

远与近，往往是相对而言。此地之于大都市很远，大城市对于这里人也不近。但是都有一个美好的愿望，扎西得勒。

这个晚上，没有放肆地喝酒，因为明天还要征程。我以为，酒还是要大口大口地喝。闻香识女人，品酒知男性。女人不见得非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内在的柔美足以让无论多么坚挺汉子融化得心慈手软。男人也不必将豪迈当成一种包装，见其喝酒的状态便晓得他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男儿。

继续走路，天刚亮。顺江而行，山道弯弯。前面有飞石咂倒了电线杆子，前车通知我们小心经过。不巧，又爆胎了，还是那个车。好像越是急切的心情，上天越是有意无意地示意其不要着急。

一路上有雨，也有泥。泥和雨夹杂在一起，路也不知深浅地摆地面前。向前，是唯一的选择，因为没有回头路可走。即便有，也不能回头。

有点冷了，我来时只带了单衣。幸好年轻的司机送我一件外套，穿在身上温暖了不少。后来一位手法高超的藏医为我按摩时说，这样的路途，坐车的比开车的累。后来，听见不止一个个这样讲。

记忆里经过一片美丽的草原，也在雪域高原上看见飞机昂扬地起飞。飞机上有我们认识的人，我们看得见他们，他们不见得看得见我们。

走吧。草原看上去相当平坦，可脚下的路仍然起伏不断。很羡慕生活在这里的人，一辈子风雨交加中走过，只因阳光总在暴风骤雨后才会更加灿烂。他们不必每天都洗去身体或衣着的灰尘，因为那里蕴藏着阳光的味道。

到了理塘，落脚于长青春科尔寺香根活佛的家。刚来时，活佛还在寺中做法事，忽而下来与我们共进午餐。他慈眉善目端正如磐，与来客倾心交谈。有肉，烤得很透。也有饺子，和内地的完全不同，但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不想多说来时的路。活佛也讲，路，真的不好走。

香根活佛的家是一派异域风情。我有点高原反应，胸闷，发烧。藏医热情地为我按摩，竟然缓解了许多急切的体征。藏医下手很重，结果处处到位。被打开的身体穴位出神入化地流通起来。

有一段时间，我得以与香根活佛单独相处。我问是不是会打扰他休息，他回答说不会。于是我与他相对而坐，见其闭目养神，淡定自若。也见其不时地起身，招呼来访的同胞和客人。我也看到，他站在屋子中央，作思索状。想什么，我没有问他。应该是什么都没想，又想了很多。

人与佛，只是一线之隔。观香根活佛，忽然觉悟活佛是最接近神的无神论者。大凡神神道道者，均有装神弄鬼之嫌，真的佛，其实都在真实地生活着。

修行者，只要用心生活，坐住站稳，终会修成正果。放下，立地成佛。

我佛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