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叫做“旺财”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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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叫做“旺财”的狗
清平磷矿给了向天文几个月的假期,陈川萍则在40多岁的年纪就提前办了退休,两个人就在绵竹的景观大道旁过着平淡而又哀伤的日子。“那段时间,是我的朋友一直发短信给我,才让我支撑到现在。”向天文说。朋友们没敢给他打电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但是短信都无一例外地表达了这样一个意思:你是个男人,你是这个家的主心骨,虽然向雅没了,你也不能垮。
这些话在向天文心里慢慢生了根,发了芽,效用渐渐开始体现了出来,这个时候,他听从清平下来的同事说,他们看到了旺财。
“一听到这个消息,她妈就赶紧跟我说,快点去找一下。她的意思是,女子不在了,但是狗狗还在,是跟女子一起长大的,赶紧弄下来,看到狗就像看到了女子一样。”八月中旬,向天文回到了清平磷矿,专程为了寻找旺财。在自己家的废墟周围,他看到了旺财。“它不跟我走,我叫它名字,它会有反应,但是别想靠近它。”地震之后,为了防止瘟疫发生,灾区开展了打狗运动,向天文不知道旺财是怎么躲过了那么多的余震,又躲过了那么多人的追捕,顽强地在山上活了下来。“我想,它一方面可能在跟我怄气,因为地震的时候我们没带它走,另一方面,也被打狗的人打怕了。”
就这样,向天文为了旺财返回过几次清平磷矿,但是都没能把它带到陈川萍的身边,他只能拜托自己的同事,方便的时候,喂喂它,别让它饿着。
清平磷矿于08年11月恢复了生产,作为生产计划部门的一名干部,向天文也恢复了上班,12月的一天,他又在临时办公区看到了旺财。“它就站在那里,用一种眼神看着我。我叫它一声,它就往前走两步,再叫,再走两步。”到最后,旺财终于向着向天文飞奔过来,扑到了向天文的身上,不停地舔着向天文的脸,舔了又舔。“我知道,它是来找我的。”
09年四月,晨报记者回到了绵竹,探望一年不见的向天文,他早早就站在景观大道边等候,和他一起出来迎接的,还有旺财。
旺财对陌生人并不算友善,看着记者走近,他先往后退了几步,等到向天文给了记者一个大大的拥抱之后,他才又往前凑了凑,一边小心翼翼地嗅着记者的味道,一边向着家门走去。“MONEY,这是客人。”陈川萍端着一篮子草莓从公共厨房走出来,笑着呵斥不停嗅着记者的旺财。“它的警惕性很高。”话音刚落,有人从板房区边上走过,旺财怒吼着就冲了出去,向天文赶紧跟上去,把它叫了回来:“它就是吼得凶,不咬人。”
等到记者走进向天文家时,旺财迅速地跟了进来。记者的目光停留在了床头柜上向雅的遗相上,那是一张艺术照,是去年三月成都参加完专业考试后照的。旺财走到遗相前,转过头,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记者,坐下不动。“去年真是对不住,我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来,给你看看雅儿的照片。”说着,向天文抱出了一堆相册。
去年,那是一个无法忘记却又不愿回忆的日子,记者就站在向天文的身边,看着他找到了自己的雅儿。在陪着他的几个小时中,他甚至都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里面的照片,一边翻,一边说,你看,这是她,这是她生日,这是她在成都天府广场,她说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天天来这里了。
端出几张小凳子,三个人和一条狗都坐到了板房外面,吃着草莓,聊着天。虽然偶尔说到过去,这一对40多岁的夫妻还是会眼力泛起泪光,但是他们总会很快地擦去,然后就笑了起来。“朋友些说得对,我不能垮,日子还要往下过。”
记者曾向向天文建议过,收养一个地震的孤儿,重建家庭,他经过很长时间的考虑,还是没能跨出这一步:“有很多具体的困难,我们考虑得很仔细,还很可能会面对一些来自社会上的压力。”他很实在地说。“而且,现在我们不觉得孤单,MONEY陪着我们呢。”说着,他摸了摸旺财的头。
向天文一周要上三天班,陈川萍则是完全在家休息了,旺财的主要任务就是陪着女主人,四处走走,或者去邻居那里唠唠家常、打打麻将。偶尔,自己也会跑出去野一下。“它从来不跟欺负小狗,只跟比他大的狗打架,笨得要死。”旺财的左眼有点伤,是上个礼拜出去打架打的。“那天它回来的时候眼睛都肿起来了,我们急得不得了,马上带去看医生,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眼角被抓破了,有炎症,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向天文心疼地说。
“老向,今天没去上课啊?”邻居唐竹清走了过来,她也是东汽中学遇难学生的妈妈,她的女儿叫陈竹。“小曾从上海来看我们,今天就没去。”一个多月前,向天文去驾校报了名,这是他在去年就和向雅约定好的,等向雅高考结束,就利用暑假父女一起去学。“缓过来以后,我想去帮她把这个遗愿完成了,而且这段时间来,我也觉得有个车要方便很多。”向天文准备考出驾照以后去买台小车,“带她妈妈到处去走走,到了外面,接触的人多些,视野开阔些,心情也肯定能更放松些。”向天文还说,2010年他想来上海看世博会:“听说票很紧张,不行的话,到时候还要麻烦你这个记者帮忙哦。”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几个小时,临近黄昏的时候,向天文突然提议:趁小曾在,我们一起去东汽中学看看吧?同行的还有陈竹的父亲陈映贵和唐竹清。自从他们在那里找到自己的孩子以后,这一年从来没有回到过那里。陈川萍更是根本没有去过,因为她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孩子已经被火化。
站在找到向雅的那个位置上,向天文指了指,陈川萍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湿了。她拿着纸巾不停地擦着眼泪,向天文没有劝她。“让她哭,她一直想来这里看看,又不敢,她憋了太久了,哭出来会好些。”他的眼睛也是红红的,但是他努力让自己的脸上保持着微笑,没有眼泪掉下来。
穿过操场,经过一片住宅区的废墟,就是东汽中学的遗址。这条路在一年前曾经是那么忙碌、四处弥漫着刺鼻的味道,而在经过一年的封锁之后,显得如此幽静,时起的鸟鸣声那么清晰。家属楼中,晾晒了一年的衣服没有人收取,灶台上的一个玩偶还静静地躺在那里。但是就像路边顽强开出的那些许野花一样,时间会默默地改变着这个世界,总有些坚强会从藏匿的角落里探出头来,最终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一年过去,至少在外人面前,陈川萍已经能坦然地翻起自己女子的相册
东汽中学的生命通道上,如今已经开起了点点的油菜花
东汽中学废墟前
东汽中学废墟前的祭品
向雅家的床头上,依然摆放着她的遗相
陈川萍站在找到向雅的那个位置上,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如今的旺财,就成了另外一种生命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