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师风范：侯仁之先生的清泪

柳哲

    侯仁之先生，是北大的资深教授，今年98岁，与刚刚去世的季羡林先生同龄，他是目前硕果仅存的北大地学界的泰斗。

    我在北大游学13年，侯先生的讲座听过几次，却不多，偶尔见个面，仅仅问候一下，也没有聆听教诲的机会。大约在2000年前后，北大出版社的编审梁惠陵女士送样书去侯先生家，我有幸陪同去过燕南园，得以一睹侯先生夫妇的德容，惜未深谈，至今引以为憾。

    之后，每每走过燕南园，我都会深情地看一眼侯先生的家门，没有再去登门拜访，深恐惊扰老人家。偶尔看到侯先生夫妇在门口乘凉，我也只是默默地远望着老人家，心里默默为他们祝福！

     侯先生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很高，我也经常翻阅他的著作。我从小就喜欢乡土文化和历史地理，侯先生是地学界德高望重的大师，如果有机会向侯先生当面请益,那是我梦寐以求的。

    有祈求总会有机会的。记得2005年8月13日下午，原北大中文系办公室主任张兴根先生正来我家，帮助鉴定我所收藏的一件五四时期的抗日宣传单，得与《新京报》记者李立强先生，同去燕南园拜访侯仁之先生。这正可弥补我没有向侯先生当面请益过的缺憾。

    当天下午3点40分左右，张先生敲门后不久，侯先生家的保姆开了门，侯先生颤颤巍巍出来迎接，走路有些不稳，从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老人家的热情与好客。坐下后，我们与侯先生说明来意，侯先生遗憾地说他前段时间摔了一下，身体就不好，脑子有些不管用了。我们将抗日宣传单给他鉴定时，他说现在许多东西都想不起来，连连说对不起。侯先生表情非常痛苦，我们也心情非常难受。

     我们刚要起身离开时，一眼就看到侯先生的眼里淌下了泪水，我们的心莫名的酸楚。

据张先生说，侯先生的胞弟原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不幸死于抗战，也许是触景生情，老人家不禁伤心落泪了。

     侯先生是多么希望能与我们畅谈啊，谈他的人生和学术。但他毕竟是高龄的老人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非常感激侯先生的盛情，得知侯先生身体欠佳后，我们也不敢多逗留，与侯先生寒暄一番后就握手道别了。

     张先生后来还告诉我他每一次去侯先生家，老先生都是万分热情，与他无话不谈。由于身体的原因，老人不能自由思考与交流，他也是多么的难过！

     那次见面后过去又整整4年了,后来我也没有再去打扰老人家。最近看了一朋友的文章，得知老人仍健在，现在燕南园安度晚年，“仁者寿”，这是多么令人欣慰！

       侯先生的泪，是热情却力不从心的泪；

       侯先生的泪，是愤恨日本侵略者的泪；

侯先生的泪，是对亲人故友思念的泪；

侯先生的泪，是中国人抗日爱国的泪。

侯先生是我们晚学的楷模，泪水让我们读懂了他的心。

（作者系学者，现为中国东方文化研究会理事、副秘书长）

2009年8月13日于北京香山文化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