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内心狂野而彬彬有礼、魁梧雄壮而细腻温柔的特点相契合，海啸的《白桦林》也同时呈现了回忆与展望、平静与不安、变与不变等的异质性因素。关于“秋天”、关于“白桦林”、关于过往与未来的时光，他陷入了深深的怀想。

    诗歌的起首便是富于“张力”的，动词“遗弃”、“越过”展现了一种变动、易逝的景象，“落日惊乱的/乌鸦和废墟”更是带有某种令人不安的意味，而“我”在这样的背景下感知的却是“平静”：“怀抱”、“沉默”、“陷入怀念”、“心跳已死”，一个经历沧桑、处变不惊的主体呈现出来。忆及过去，作者是怀了深深的痛切的，“夕阳永远是/镶嵌在记忆中的/那块疤痕”。但同时，在这种苦难面前“我”早已成长起来，足以面对所有的一切，因而发出“不过，从现在开始/已经不能再老了”的慨叹。

    实际上，面对过去的痛失，在经过时间的洗濯之后，它已重新“审美化”、“对象化”而成为美好的、常新的存在，“心爱的人还在那里/新鲜的枝桠上/笑着落泪”。在时间隧道中，所有经历的都会成为“岁月抛光的珠宝”以及“白桦林中忧郁的/鳞片”，而“我”也能够得以更真切地体察生命的真谛，“从干涸的河道/漂向大地的深处”。这是让人痛惜但同时也给人安慰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生命是从容、宽厚、包容的，一切都在趋向于无差别的“静止”，“这一次的灯火依旧/被秋风点燃/只有黑夜是整洁的/带走所有光明的见证”。不过，作者最后选择了用“问号”而不是“句号”来结束全诗，“收割后的灵魂啊/此处是否得以安息？”这里显然是不应该简单地用“是”或者“否”来回答的，实际上，这首诗表达的并不仅仅是沉默，更是在沉默处并不宁静的言说，它所表达的也并非单面的情感与经验，而更是它们的复杂与纠缠。

    【王士强：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诗歌研究中心博士生】

    海啸：白桦林

    被马尾遗弃的
    路途中央
    天空箭一般
    越过落日惊乱的
    乌鸦和废墟
    小小的瓦片双手合十
    别声张，我怀抱
    腐烂的秸杆
    在沉默中，俯首与
    颠簸。玉粒返仓
    平原陷入怀念
    无边的秋色
    心跳已死

    夕阳永远是
    镶嵌在记忆中的
    那块疤痕
    不过，从现在开始
    已经不能再老了
 

    心爱的人还在那里
    在新鲜的枝桠上
    微笑着落泪，多年之后
    当我再次靠近
    那岁月抛光的珠宝
    白桦林中忧郁的
    鳞片。从干涸的河道
    漂向大地的深处
 

    这一次的灯火依旧
    被秋风点燃
    只有黑夜是整洁的
    带走所有光明的见证
    收割后的灵魂啊
    此处是否得以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