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当老师的一段回忆

三十多年前，我曾经在中学的母校宝应中学任教，担任高中语文老师和班主任。那时我算是最年轻的高中教师了。

下午两节课后，是课外活动时间，我一般都要到教室查看一下有没有人还赖在教室里看书。在学生时代我就是有广泛兴趣的，尤其喜爱体育运动，所以我很反对整天抱着课本死读书，会强迫学生们去活动。

那一天我看教室里没人了，不知怎的，突然来了兴趣，就到操场上和学生们一起打起排球来。我站在中间，同学们围成一个圈子，我把球传给大家，大家再传给我。“一！二！三！……五十五——”我们努力争取不让球落在地上，大家数着击球的次数，兴致高极了。

我们一直玩到天黑了，直到值班老师强行把球“没收”了，这次让大家兴奋不已的活动才告结束。

第二天，有一位学生学在周记本上给我写了一封长信：

何老师：

    你有很多优点，但还有一点不足：就是对同学们还没有完全了解，因此有时处理班级问题或处理同学之间的问题总不够民主，做事虽果断但其中含有武断的成分。如能克服这一点，师生之间的关系就会密切起来，距离就会越来越小。所以，我觉得你要多到同学中来。

其实你是有这样的体会的：当天星期六或星期天，或在某个晚自修之后，到宿舍来和同学们聊天时，你会觉得，同学们都很热情，很想和你谈谈，那时的气氛是怎样的，你自然会想到。

昨天课外活动的时候，你参加了我们打排球，你站在中间，大家都把球传给你，而且玩的人越来越多，这说明大家都愿意和你在一起。当时大家决心连续击球六十下的干劲和奋力救球的紧张神态，你注意到了吗？此时他们的身上也有你的力量，你知道不？

想想以往打排球，简直没意思，没有组织，用拳头乱捅，因此感到活动课没劲。可昨天的场面使我们激动不已，可以说久久难忘。

这些足以说明，同学们是希望和你在一起，把你视为知心人的，苦于没有和你谈心与活动的机会。打过排球后，同学们议论说：“何老师下星期恐怕还会跟我们打篮球呢！”何老师，你听到了吗？希望你多到我们中间来。

这篇周记我读了好几遍，读着读着，我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我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复这位学生的，但这把这封信抄录了下来，我提醒自己要经常读一读。

这封信让我感到了我和学生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心也贴近了。我曾多次表示要做学生们的知心人，希望他们把我当成他们的“大哥哥”来看待，希望他们对我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有什么苦恼，有什么要求，有什么困难，都能毫无保留地告诉我。我完全是发自肺腑的。但是我也感到，学生们与我还隔着一层，有时即使想对我说什么，也欲言又止，我也为这百思不得其解，深感不安。

反复读了这封信，我完全明白了，真是豁然开朗。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是那么芬芳，令人心醉。——当然，这必须在你置身百花丛中去为花浇水施肥的时候，在你俯下身子去为花松土除草的时候，在你轻轻捉去叶片上虫子的时候，第一个闻到花香的一定是花园中的园丁。我告诫自己常常到学生中间去，去接触他们，了解他们，懂得他们，常常去享受那花香。

今天，我的这些学生也都是五十岁左右的人了，许多人也像我当年一样，走上了教师的岗位，还有的人当上了母校的负责人，不知道他们还记得那次打排球、尤其是那位学生还记不记得他写信这些事，而我重温这些事，心里总充满了激动，也充满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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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选录在《溪流》网络文化月刊2016年第7期“岁月留痕”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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