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小平您好》到《面对生命》
—— 认识贺延光
让我认识并记住贺延光这个名字缘于《小平您好》这张照片。
在当时发表的照片中有贺延光和王东两个版本的《小平您好》,我曾经找来这两张作品专门的比较过,如果仅从画面上看,贺延光的《小平您好》是不如王东的作品画面紧凑,气氛热烈,但如果我们体验式的去阅读贺延光这幅作品,就会有一种敬意油然而生,为什么?
我们想想,新闻摄影强调的是什么?是摄影记者对于现场的瞬间判断和揿动快门的那一瞬间的决策。罗伯特卡帕说过:“如果你拍得不够好,那是因为你离得不够近。”贺延光的《小平您好》恰恰就是那个时刻的尴尬站位和相机上的镜头决定了我们看到的这一瞬,虽然不如王东的作品完美,但你看到没有,画面上跟贺延光站在一起的这群人诧异、茫然、木呐的背影说明了什么?这看似无意义的前景恰恰泄露了“小平您好”的秘密:这是大学生们自发的行动。什么是一图胜千言?胜过千言的正是那画面中不易察觉的细节,对读者来说,这就是中国人民大学盛希贵教授一直在强调和极力推动的“视觉教养”;对摄影记者来说,则是作为摄影记者的那种“责任与良知”的使命感。
责任与良知
1993年5月的总第31期《现代摄影》杂志上,专题推介了贺延光老师,批评家杨小彦在访谈《历史不能空白》中写道:“对历史的责任感这种说法,在时下看来未免有些陈词滥调,但它的的确确是构成贺延光这样一种人的核心。这个问题在贺延光那里转化为历史不能空白这么一种决心,这种决心如此之大,使得贺延光把摄影变得单纯化了,也使得贺延光对自己有坚实的信念。”正是基于这种信念,我们才得以从贺延光的照片中看到了:
1983年《北京最大的西什库天主教堂被当作仓库27年后重新恢复使用》
1986年《北京第一次向个人拍卖国营商店》
1988年《七届人大上人民代表黄顺兴发表反对意见》
1998年《长江洪水》
2003年《SARS病房——面对生命》
2005年《两党一小步民族一大步》
2005年《91岁日军侵华老兵卢沟桥谢罪》
……
贺延光说:“在我看来,是否对事实负责,对读者负责,对历史负责,是评价新闻从业人员最重要的尺度。”
“对事实负责,对读者负责,对历史负责”这更是一个记者对职业的责任与良知。
技巧与眼界
客观的说,我所能看到的贺延光20多年的摄影作品中没有那些华丽的光影婆娑,没有那种完美的布勒松式“决定性瞬间”,更看不到萨尔加多那种几乎是夸张到史诗大片般的壮美场景,但他那种仅仅依靠瞬间判断抓拍下的朴实无华的细节还原,却正体现出中国史学家们所推崇的一个字:“直”。就如同陈小波老师所总结的“
在事实面前,记录比技巧重要,影像背后的问题比影像表面的情趣重要,新闻比自己的名字重要。”
在当下的市场化媒体追求视觉刺激,新一代摄影记者们纷纷模仿路透、盖蒂等国际通讯社视觉风格成风的今天,贺延光这种简单纯粹、不饰雕琢、直指人心的图片更具有振聋发聩的力量,对后来者具有一种信仰化的影响。
中国禅宗的佛教徒在通过参禅达到明心见性的过程中需要破三关,即是“破本参、破重关及破牢关”。如果我们把摄影也当成一种信仰,对于摄影记者来说,同样有三关要破,即:“用脚拍照、用脑拍照、用心拍照”。所谓用脚拍照就是要吃苦,要勤奋,要跑出人脉跑出资源;用脑拍照就是要学习,要思考,要学会观察;而最终考量的是心胸、是眼界,是要像贺延光老师的《小平您好》那样本能的揿动快门,像那张《面对生命》中的背影,沉重而顽强,无声胜有声,这都是用心揿动快门的结果,这一瞬间的功力真的是远在照片之外啊!
就在前不久,贺延光老师来上海讲课,我有幸聆听到他的教诲,仅仅上半场中他说的三句话足以振聋发聩铭记心间了:
1,按快门最容易,选择什么时刻按快门最难。
2,摄影记者不是摄影师不是摄影家,是用视觉记录新闻的人,对于摄影记者来说,技术不是问题,很容易过关的,难的是拿出有新闻的照片,一年以后、十年以后看看自己拍摄的照片,有几张记录了新闻?摄影记者必须要能够独立采访。
3,想发财不要做摄影记者,照片也不仅仅是为你的报社拍的,我拍摄的照片中有很多被毙掉没有发表出来的,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发表的。
“历史不能空白”。一个人几十年如一日,从刚开始干摄影到今天,最初什么样,到现在仍坚持着最初的信念丝毫未变,这样的人能不干出点名堂来那才怪呢。如果单纯从这一点上说,北京有贺延光,上海有雍和,都是我敬仰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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