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气球

徐蕴芸

我进入医院到现在，从见习开始，一直都没有亲眼见到过生命在我面前消逝。虽然医院里有很多病重病危的病人，我负责的病人里也有很多无法好好地回家去。但，总是在别人值班的时候。回到病房，我看到的只是一张干干净净、换上新床单的空床，多少会觉得有点怅然的。
妈妈会觉得这对我来说是件幸运的事情，不用面对那么多悲伤、惨痛、还有血淋淋的事实，常常在拼回旁人的生命自己却要冒着生命危险……
的确，听前辈们讲述他们经历过的种种“战役”，仅仅是描述事实，已经像煞了斯蒂芬金的恐怖小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怎样的大片，也不如事实来得惊心动魄。因为一切都是真正存在过的，伤痛是，眼泪是，失去亲人的悲痛是……都是真的，不会走出电影院就看到阳光，不会睡一觉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可是，对于一个医生来说，这也是很大的遗憾，仿佛生命不完整。很多人的一生从头到尾都与医院有关，于是我们只要穿上工作制服，每天面对的就是电影快镜头，蒙太奇剪接得奇怪，欢笑与悲哀只是一瞬间的转换。我们站在中间，看无数屏幕无数片断上演，虽然他人的结局无关自己悲喜，终究是不可或缺的参与者。总要有够多经历，才能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从前看到蟑螂老鼠也要尖叫的小女生，才能锻炼出冷静镇定的专业态度。而我的经验，始终是少了那一环。别人说幸运，我总不以为然。对我来说，能够替我的工作伙伴们分担一点任务，增加自己的经验，才是种更好的成长。
写到这里我要解释一下文章的题目。有个很老的笑话，也许只有火星回来的人才没听过：有个旅行者生病，在小镇上找医生，又不知道哪个医生比较高明。别人对他说，这里的医生每次医治不当令一个病人过世，就要在诊所门口挂一个气球。旅行者看到有挂几十只气球的诊所、有挂十几只气球的诊所，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只挂了四只气球的诊所，就高兴地走了进去。医生看到他，擦了擦汗说：“麻烦你等一下，我昨天才开张，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医生门口总要有气球，多了也还真是糟糕。我将继续在这样的矛盾心情中，等待我的第一个气球悬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