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视“后卡斯特罗时代”的古巴

— 浮光掠影看古巴系列（十）

   由表及里，我试图深入了解古巴人，那些古老破旧建筑中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呢？至少从表面上看，大多数人安于现状，松散、悠闲、安逸，很少抱怨，然而，平静的背后也有着热烈，开放，富有激情的一面吧。

   民宿，住在古巴人家里，是旅行中最有意思的体验之一。因为没有语言交流的障碍，让这种体验更加深刻。哈瓦那，美国大使馆旁边一座高层建筑，紧邻海滨大道—老哈瓦那的港口大街延伸到老城的一条宽阔的快速大道。我预定的民宿位于11层，电梯开了，一扇铁栅栏门冰冷地横在面前，挂着一把大铁锁，等了一会儿，主人从过道里出来开门，我们才能够出电梯。我有些困惑，印象中古巴是一个非常安全的国家，不需要这样戒备，或许住在这楼里的都是古巴的有钱人吧。

   房间很宽敞，四壁白墙，地面刷着漆，屋里的老式家具，塑料花，暖水壶，钩花的桌布，看着眼熟，让我想起八十年代的中国。我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几个柜子，一晚上60CUC不算便宜（相当于60欧元），主人指点了一下附近的餐厅，还有距离最近的一个上网点，放下东西便出门了。

   这里顺便说下古巴的货币，古巴货币单位是比索Peso，分为红币CUC（Peso Cubano Convertible）和土币CUP（Moneda nacional）两种，红币是可兑换的外币（相当于我们七、八十年代的外汇券），和欧元的兑换比例基本是一比一，外国人在古巴只能使用红币，也就是CUC，酒店和机场、银行都可以兑换CUC，机场稍微贵一些。土币是当地人使用的货币，也可以和红币兑换，比例是25：1。古巴的消费水平内外差别很大，如果本地人花十个CUP打车，那么外国人就是十个CUC，也就是差二十多倍。对于外国游客来讲，旅行消费还是蛮高的。

   我在附近找了家据说比较有名的餐厅，点了份猪排，古巴的猪肉味道特别香，天然饲料喂养出来的，这份晚餐分量很足，一个人根本吃不了。晚餐后，我决定去那个有Wifi热点的街心花园上网，摸黑找到，昏暗的街灯下，人影攒动，三五成群的年轻人坐在路边的花坛或台阶上，低头看着手机。不时有贩卖上网卡的小贩凑过来问要卡吗，我手里还有两张，估计够用了。

   在特立尼达已经体验过街头上网的滋味了，这里有两个热点地区。每天一早一晚，从我们住的地方穿过几条街巷，来到最近的一个热点—街心小广场，上个一二十分钟。边上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客人也同样蹲在马路边上网，有时拍摄走着走着就到了另一处热点—教堂钟楼附近的广场，于是不自觉放下相机掏出上网卡，先上个五六分钟，然后继续拍摄。上网，在古巴可不是一件随心所欲的事。

 （特立尼达中心广场上有Wifi信号，清晨的上网者）

   到目前为止，古巴政府仍禁止个人安装家庭网络，街边热点成了人们上网的主要途径。2015年3月，哈瓦那才出现首个提供无线网络的公共场所，“在这里，没有人投降。”Wifi密码就是这句革命口号。国有电信公司Etecsa在古巴全国建了35个Wifi热点，在此之前，互联网属于特权人群：比如官员、工程师、医生、大学教授，还有外国游客等。但是付费Wifi十分昂贵，每小时上网费用两个美元，如果从“黄牛”手中购买上网卡，每小时是三美元，所以每次上网后一定要记得断网下线。上网费用使大多数古巴人望而却步，这里绝对适合治疗“网瘾”。曾遇到一个上海来的小留学生，高中毕业后被家人送到古巴念大学，之前在国内是个“网瘾少年”，来这里三个月就戒掉了，非常彻底。

   “早餐在七楼”，第二天早上房东告诉我需要到邻居家用早餐，不包括在房费里，需要另付五欧元。我很好奇这种搭配，到了七楼，原来这里也是间民宿，男主人叫Emilio，是个五十多岁的黑人，擅长做饭，可以单独给客人提供餐食，于是邻居之间相互照顾下生意。早餐还不错，烤面包、煎蛋，还有鲜榨的番石榴汁，比酒店里的早餐要舒服。Emilio告诉我，自从古巴前些年开放了部分私有经济，随着旅游业的升温，越来越多外国游客选择下榻民宿，然而，网络不便是最大的问题，“家里没有网络，接受预订太不方便了，有时只能打电话，”他有些无奈，我们聊到古巴现状，他非常羡慕中国的发展，希望有一天古巴也可以更加开放。“晚餐需要我准备吗？如果你的朋友们一起来，要提前告诉我哦。”Emilio显然希望继续做我的生意，旅游从业者是古巴最先富裕起来的人群之一，他们也是这个国家开放政策的受益者。

   作为社会主义国家，古巴没有明显的贫富差距，全国统一的工资体系使得绝大多数民众的月工资仅有三四十美金，不分学历和岗位，大学教授、医生和清洁工，几乎挣得一样多，月工资相差不超过5美金。从2014年开始，古巴对于医生待遇有所改善，由每月30美金提高到60美金了。据说，因为待遇低，古巴很多优秀人才外流其它拉美国家，这点也和我们二十年前很像。

   虽然收入低，但古巴实行供给制。特立尼达，我走进一家面包店，刚刚出炉的面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排着长队的人群很快便一分而光。这样的面包，通常在2-5个土比索左右，几毛钱而已。普通人的生活开销并不高，每个月鸡蛋、面、油都是配额供应。吃好比较困难，但吃饱没问题。如果配额不够或者希望更好的食物，则要高价去买，反正只要有钱，该买的还是能买到的。

   另一家国营副食店里，一个古巴人特地把副食本拿给我看，和我小时候家里的粮本很像，每个月米、面和油的数量写得清清楚楚。售货员面无表情地在上面打着钩。同样凭本供应的各种日用品，货架上品种很少。我注意到墙上有一句口号：2x1 de la Cola，本来以为是有关可乐的广告语，后来请教我的房东，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两队合成一个队排（Cola西班牙语也有“队”的意思），节省时间。古巴，排队是一种国民景象，尤其是国营店，不排队的地方几乎没有。这家店为了表示提高效率，把应该排两次的队，合并成一个队排，也算是一种创新了。

   古巴，可口可乐是稀罕物，舶来货，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分别自墨西哥和危地马拉进口，价格和欧洲接轨，要用CUC购买，因此消费得起的都是外国人。本地人喝的是“古巴可乐”，叫做“Tucola”(西语：你的可乐），由布卡内罗啤酒饮料厂制造并销售，土可乐比洋可乐便宜50美分。卡斯特罗上台以后，国有化了美国设立在古巴的可乐工厂，然而古巴又有全世界最好的制糖工业和蔗糖农场，所以最好的原料加最好的基础，生产出来的可乐口味非常独特，土可乐可与朗姆酒勾兑名为“自由古巴”的鸡尾酒自然也很好喝。

   古巴的米饭是我吃过最难吃的，又硬又糙，脏东西也比较多。后来一打听，听说是中国援助古巴的物资之一，陈年糠米，我也就无话可说了。古巴人喜欢吃的黑豆饭味道还可以，肉类主要以猪肉和鸡肉为主，牛需要耕地，不允许杀，因此牛肉很少也很贵。蔬菜品种少到难以置信，水果种类也不多，街头的Guarapo（鲜榨甘蔗汁）还是不错的。主食里我最喜欢木薯，由于土豆在古巴属于战备物资，市面上很少见，于是餐厅里的炸薯条都是用木薯代替的，感觉比土豆香。

   出行方面，也很有古巴特色。当地人的公共出行主要依靠两种交通工具，一种是公共巴士，但几乎没有站台和站牌，需要依靠记忆在固定的地点等车，这样的交通对当地人不是难事，对于游客来说基本无法采用。第二种便是按照固定线路行驶的分享出租车，在线路上招手即停，时常会非常拥挤，但费用也相对便宜。街边经常会见到要求搭车的当地人，古巴政府规定，只要是公家车，路遇要求搭车的人不可以拒绝，而且免费。当然，现在实施起来越来越困难，于是经常可以见到手里攥着一块CUC的搭车者，意思是“我可不是要求免费搭车的”，这样搭载的几率还高些。 

   除了老爷车和普通出租车外，还有一种外形可爱的Coco椰子车，主要针对游客，打过一次，花了11块CUC从新城到老城，比出租车还贵，不过感觉挺好，中间还可以停车拍照。

   每当我置身老城的小巷之中，被破败的建筑包围，看着轰隆隆冒着黑烟的老爷车、摩托车以及摇摇晃晃的人力三轮车从身边驶过，每一扇打开的窗户后面，是形形色色、无所事事的人们，阳台上的风景，像一段又一段不同节奏的乐曲飘过来。古巴的状况在世界上其它国家很难见到，内外因素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当然，和更加闭塞的北朝鲜相比还是要开放许多，人民的生活也好很多，但愿会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