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租赁大叔的故事
— 海平面下的旅行（八）

 

   “我太太玛格丽特是今年花车游行的两名总设计师之一，为此她半年前就开始准备了。”自行车租赁行的老板凯斯.范戴姆大叔(Kees van Dam)很自豪地为我介绍着，然而，这样一位创造美的园艺师，却身患绝症，将不久与人世，而我也因此见识了一个充满爱的荷兰家庭。

 

（范戴姆大叔的自行车租赁Rent-A-Bike就在著名的库肯豪夫郁金香公园门口）

   每年一进入三月份，凯斯.范戴姆大叔(Kees van Dam)便开始忙碌起来，他的自行车租赁店“Rent-a-Bike”就在著名的库肯豪夫花园门口，这个一年只开放两个月的世界最大球茎花卉公园，每年都吸引着几十万游客光临，而其中很多人会选择在晴朗的天气租辆自行车骑行在花田中。 

 

 

（3-5月是旺季，橙色自行车骑行花田格外受游客青睐）

   因为朋友介绍我找到了大叔，他很爽快地答应做我的向导，那橙色的自行车诱惑地看着我，无奈摄影器材的笨重与途中拍摄的不便，让我难以决定。热情的范戴姆大叔得知我的困境，爽快地说他下午刚好有空，可以开着那辆耀眼的橙色货车，带我穿行在花田间。

 

   库肯豪夫附近集中了很多花田，尤其是小镇丽兹（Lisse），这个季节更是被包裹在鲜花中。生平第一次见到彩色的田野，绚丽得让人睁不开眼，加上天气又格外好，心情自然不错。范戴姆大叔沿着骑行的路线开着，可以停车的地方便让我下车拍照。看着我在花丛中忙得不亦乐乎，他似乎见惯了游客的这副看见花田便走不动路的样子，乐呵呵地也不催我。遇到合适的花田，还特意从车上取下辆自行车，给我在花丛中做道具。

 

   一路聊起来，得知像很多荷兰人一样，范戴姆大叔从小就喜欢自行车，长大后便把爱好变成了职业。先是和哥哥一起在小镇上开了家自行车行，50岁的时候卖掉股份，和太太一起骑自行车到西班牙旅行，行程2500公里，回来后便开了这家自行车租赁店，还特别把所有的自行车都漆成了鲜艳的橙色。他有七百辆自行车，每年三月到五月在库肯豪夫郁金香公园门口租给游客，公园关门后便做附近的酒店、旅行社和公司的业务，一直到9月，这之前都是荷兰旅游的旺季。10月-12月是则整修自行车的时间，他也可以出去度假，或者帮太太打理花店业务。

 

 （乡间的淳朴生活也造就了大叔开朗热情的性格）

 

   每次在荷兰旅行，我都深深感到这才是“自行车王国”。骑行是荷兰人主要的交通方式，这是西方世界中少有的，恐怕与他们自身国土面积狭小，对环境的重视有很大关系。荷兰人口密度大，节约空间、最大限度地利用有限资源就成了历届政府推行的重点，发展自行车交通也成了自然的选择。自上个世纪70年代初以来，荷兰政府逐渐意识到机动车辆增多给空间、环境以及安全带来的问题，于是开始有意识地鼓励人们放弃机动车，转用自行车代步。于是今天这个海平面下的小国，1700多万人口拥有1500多万辆自行车，荷兰人骑自行车出行的次数在所有出行中所占比例约为26％，在自行车最普及的格罗宁根等城市，这一比例高达35％至40％，自行车已成为荷兰人不可或缺的日常交通手段。

 

 （荷兰的自行车专用道遍及全国）

 

   自行车交通的发展前提是合适的道路。1975年－1990年期间，荷兰中央政府沿国家公路建设了大量的自行车专用道。与此同时，各级政府也对自行车道建设进行补贴，这些措施有力推动了自行车道数量和质量的提高。荷兰目前拥有1．5万公里的自行车专用道，遍布城市乡村。值得一提的是，城市以外的自行车道不仅质量好，而且沿途风景优美。同时荷兰注重修建连通旅游景区的自行车道，因此很多荷兰人喜欢全家骑车去城外领略大自然风光，甚至与小汽车结合作长途旅游。 

 

   从库肯霍夫出发穿越花田这样的旅游项目深受游客喜爱，共有5条线路，第一条也是最短的线路，仅5公里，经过库肯霍夫北部的花田。第二条长10公里，经过丽兹的郁金香花田，还可以参观讲述球茎生长的黑郁金香博物馆。第三条全长20公里，朝向西部海滩，前往花田区的中心。第四条长23公里，前往De Zilk和Vogelenzang的郁金香花乡。我们因为开车，走得比较远，一直到了海边。这一路上欣赏了最佳角度的绚烂，享受到色彩所带来的美好，说实话，我觉得比库肯豪夫那样的人造公园要美得多。

 

   路上看到不少骑着范戴姆大叔家的橙色自行车的游客，有时看到有客人迷路了，范戴姆大叔还会停下车子给他们指路。范戴姆大叔有四个儿子，“他们从小就习惯骑自行车，有时每天骑十几公里。”对孩子们很随他这点范戴姆大叔感到很自豪。中午，我们来到丽兹附近一个叫做De Ruigenhoek(Rough Place，荒野之地)的地方，走进当地的咖啡馆，范戴姆大叔和村子里的人打着招呼，“这是我太太的家乡，我家在附近的另一个村子，这里的村民基本都是种花为生的花农，”他特意提起他的夫人玛格丽特（Margriet），“她是这一带有名的园艺师，还在日本教过园艺和插花。” 

 

   （范戴姆大叔在为一对骑行的印度游客指路）

 

 

   得知我第二天要来库肯豪夫拍摄花车游行，“你知道今天晚上的夜间花车游行吗？算是预演吧，不过只在我们的小镇上行进，晚上九点开始，你会看到25辆完整的花车。”我眼睛一亮，立刻要求留下来拍照，“没问题，我可以请你来家里吃饭，顺便还可以认识一下我太太，她是这次花车的两名总设计师之一。”太好了，旅行总有意外收获，我真是太幸运了。 

 

 

   （范戴姆大叔的猫咪，看不出来吧，这只漂亮的小猫只有三条腿）

 

   范戴姆大叔的家在De Bollenstreek，这是一个小镇，门口一辆巨大的橙色自行车便是标志，很好找。因为离晚餐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建议我先去镇子上转转，今天那里也很热闹，回来时我特地在饼屋给他们买了一个新烤出来的苹果排，空手去荷兰人家做客是不礼貌的。进门看见他的太太玛格丽特和大儿子盖斯（Gys）已经回来了，只是玛格丽特看起来非常疲惫，走路的时候腿好像也有问题，需要拄着拐杖。 

 

 

  玛格丽特告诉我，这一带的花农主要靠出售球茎为生，像郁金香这样的鲜花在10度以内可以保持较长时间，如果大于15度或者下雨，则很快就凋谢了，如果花朵衰败入土，会给球茎带来病菌，因此需要及时摘去花朵，以利球茎长大，这些不用的花朵用来做花车正好一举两得，花车游行也成为了这一地区的传统，每年都会吸引数十万的游客前来观赏。

 

   玛格丽特作为花车游行的花卉部分设计师已经有好几年了。“我们通常半年前便开始决定花车的主题，选择品种和颜色，鲜花主要由风信子，郁金香和水仙这样的球茎花卉组成。仅参与布置的志愿者就高达1200人，因为花朵摘下后需要在2-3天内完成制作，否则就凋谢了。” 

 

 （2012年花车游行的主题是“沟通”）

 

   看到她疲倦的神态，我不好意思过多打扰。晚餐由盖斯准备，小伙子今年25岁，现在在伦敦工作，周末回来看父母，一看就是个孝顺的孩子，饭做得也不错。范戴姆大叔的四个儿子，老二Timo23岁,老三Luuk21岁,老四Sam19岁，念书的同时也帮着范戴姆大叔经营车行，我在租车行见过老四，一个和范戴姆大叔有着同样乱蓬蓬头发的荷兰大男孩儿。这是典型的荷兰式教育，孩子们都很懂事，也很体贴父母的辛苦。 

 

 （在范戴姆大叔家做客，他的太太玛格丽特正是花车的总设计师之一）

 

 “您的妻子好像身体不太好，是因为准备花车游行吗？”我关心地问了一句，他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玛格丽特去年底腿疼，去医院检查后被诊断出了得了肌萎缩侧索硬化症，也称作‘渐冻人症’，这是绝症，无药可治，身体一点点萎缩，医生说活不过今年了。”真没有想到，我顿时感到很抱歉，这个时候还来他家里打扰。难怪玛格丽特充满感情地谈到她的孩子们如何细心地照顾她，四个儿子非常懂事，大儿子为此每个周末都从伦敦回家陪伴她，家里所有的活儿也都是孩子们在做。

 

   晚上，玛格丽特坐上轮椅，范戴姆大叔推着她，我们一起前往小镇的市政厅，那里有个简短的仪式。因为仪式全部是荷兰语，听不懂，我索性拿着相机在外面的街道上拍摄准备巡游的花车。人们看到玛格丽特，纷纷上前问候，朋友们更是搀扶着她到VIP看台上。

 

 

   九点，街道两旁已经站满了人，基本都是镇上的居民，没有游客，我可以清楚地近距离拍摄一辆辆花车（比第二天的效果要好）。每辆花车过来的时候，主持人都会介绍，比如主题，制作和赞助单位等（虽然鲜花免费，但所用的运载工具和布景费用由各家企业提供）。为了准备花车，玛格丽特半年前便开始了设计，2012年花车游行的主题是“沟通”（Communication），于是从人类早期的通讯手段，到现在的facebook,twitter等，所用的花朵全部采自附近的花田。 

 
 

   一辆辆花车走过，我看到了玛格丽特眼中闪烁的泪光，世事无常，一个为大家带来如此美好的人竟然不久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心中很难过，为玛格丽特祝福，希望这位园艺师能够在家人朋友的陪伴下度过生命的最后美好时光，2012年的荷兰花主题旅行也让我领悟了有太多的理由去快乐地享受生命的每一天。  

 

 
 
 

（猫猫和范戴姆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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