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在深灰中放纵思念

“那就是你奶奶搬到成都后用一整套德国手术刀换来的老宅旧址”,姑姑指着现在已是成都市政府某机关大院对我说,看着眼前重新砌起的深灰色高墙,想象着80多年前,就在市中心这条长约200米的小巷深处,那座高大宅门里,发生关于我的爷爷奶奶,还有父亲小时候的诸多故事,在这座城市里,当老巷的昨天成为了故事,人们眷念的古朴也随风而去,只留下那深灰色的思念,萦绕在城市上空。

小巷中飘起了细雨,姑姑打着伞,边走边和我讲着那些老故事,一个我不熟悉的年代,在父亲中学时代就因心脏病过早去世的奶奶,是当地知名的妇产科医生,出生于自贡的四大盐商之首的王家,用她父亲留下的大笔遗产去开封读了八年的医科大学,在上个世纪初也算是很少见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了。而奶奶的陪嫁就是一套昂贵的德国手术刀,为了购买市中心这座老宅,她变卖了嫁妆,全家人搬到了这个市中心的大宅子里。

如今的成都,夕阳曾经映照的牌坊下的老街都已经基本拆完,也就幸免了三条老街,我们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最有名的一条:宽窄巷子。淹没在高楼林立的幽巷,姑姑指着一处深灰色砖石拱形大门,“以前我们家也是这样的高门大院,门槛很高的,门前也有栓马砖。”只是这里恢复的老式建筑,多数都是新的砖,只有一些当年拆迁的钉子户,由于他们的执着,才留下了一些有着老门和墙体的院落,看着有些残破的屋檐和门窗,以及四周生长的杂草,与那些新建的大院的风格明显不统一,似乎提醒人们,这里才是成都市里最后的民间文化遗迹了。
原本想在充满历史韵味的巷子里找寻姑姑描述的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成都生活的烙印,然而,随过之处,却是满眼的混合文化,来来往往的无非是时髦的年轻人,老外,还有团队游客,老成都茶座过去就是星巴客,四川小吃的露天排档隔壁店里,菲律宾的歌手正在唱着英文流行歌曲,我原本打算多记录下这些老门故里,然而此刻却有些困惑,这还是我要追寻的父亲那个年代的成都旧里吗?然而很快又释然了,北京的后海不也是如此这般吗,也许你更需要一种宽容的心态吧。


记得一位外国设计师曾说过,“让我看看你的城市面孔,我就能说出这个城市在追求什么文化”。走在宽窄巷子里,想起这句话,那什么是成都的面孔呢?或许,用一种颜色来代表更形象,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那是这个雨稠、无风的盆地城市一年中最常见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实在是太少,与天空相映衬的,是周围那深灰色的砖墙,浅灰色的窗棱,暗红色的门楣,也许,这些我称之为“复合灰”的色调,才可以真正反映出成都休闲从容、兼收并蓄的城市性格吧。


看着在巷子里拍婚纱的新人,恍惚间,换作了爷爷和奶奶的结婚照,照片上斯文秀气的奶奶身穿白色的拖地婚纱,帅气的爷爷留着那时流行的分头,百年过去了,物是人非,然而对于这座已经被书写了三千年的古城,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已,这些今天的新屋,百年后也会变成旧宅,那时又会是怎样呢?


看着巷子里两棵二十余米高的银杏树,在地面上留下斑斑驳驳的树影,才九年多前,就在成都西北郊外的金沙村,随便一挖,便挖出了“金沙文明”,成吨的象牙,还有玉璧、玉璋、石人,那是距今三千年前的古蜀文明,这座留下父辈足迹的城市,你还有多少讲不完的故事?带着思念,也许还要再书写上三千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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