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12月31日中戏(文字片断)
你今天是怎样的心情,你现在是怎样的心情,这八十年代的最后一天该是怎样的心情呢?
他们念叨了好久,两、三天吧,我是觉得他们念叨了好久,这些搞戏剧的学生忘不了他们老师给他们说过的话:“你们这一代是喝现代派奶长大的。”所以他们非常爱戴那些开现代派 先河的前辈们。
曾因为“他的具有新奇形式的小说和戏剧使现代人从贫困境地中得到振奋”而获得1969年诺贝尔奖的现代派大师贝克特老先生,几天前去世了。
他写的《等待戈多》一剧,1953年在巴黎演出后,引起轰动,连演了三百多场,巴黎的咖啡馆。洒吧间和街头巷尾,到处议论这出戏:两个熟人见面打招呼,一个问:“你在干什么 ?”另一个就回答:“我在等待戈多。”它可以说是荒讽派戏剧中影响最深、最大的代表作 。
宿舍楼前的小操场上堆了许多煤、这大煤堆几乎占满了半个操场,这是学校为保证同学的冬季采暖而备的。哥几个(泛指孟京辉张扬施润玖刁亦男蔡军等人)商量一下,准备在12月31号这一天煤堆上演等待戈多。其实,不用排 ,也不用事行准备什么,到时上去续词儿就成。以此来纪念贝克特先生,在煤堆上演,不为给谁看。—
中午会餐完备,看看天白花花一片,不可能下什么雨雪之类的,可学校许多人都知道哥几个要等待戈多。
他(泛指孟京辉)提议学雷锋,把小操场上堆得横七坚八的自行车们码齐;他提议哥几个换上鞋在操场上踢球儿;他提议还是听听音乐吧。于是哥几个。冲下操场,把自行车都码齐了,许多人似乎准备来看戏了,三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了,一架大三洋录音机对着整个操场吼起了摇滚乐。足球门摆好了。
咚—咚—咚—,也许是鼓声,咚—咚—咚—也许不是鼓声。煤堆上什么也没有,谁也没有看到煤堆上去中戏联队由戏文系,导演系,表演系及一至两名外省籍球员组成,客队为北大, 北京电影学院等几校的学生组成,客队球员身材高大,脚法伶俐,攻势凶猛,使主队除了两 名陕西藉球员(泛指刁亦男和蒋涛)在上半场开场后不久分别灌入两球外,再也未能破门得分。而客队频频射门, 使主队门前险情叠起,最后中戏联队以2:7败北。
宿舍楼上的窗户一扇一扇关起来,等待看演员的人的看了看足球赛便走了,客队也得胜而还了,操场上人少了许多。煤堆上什么也没有,谁也没有到煤堆上去。
波卓(财主)退后。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流浪汉)从幸运儿(奴隶)身旁走开。波卓抖动绳子。幸运儿望着波卓思想,猪!(略停。幸运儿开始跳舞)
停止!(幸运儿停止)向前走!(幸运儿上前)停止!(幸运儿停止)思想!(沉默。)
幸运儿:另一方面 关于—
波卓:停止!(幸运儿停止)退后!(幸运儿退后)停止!(幸运儿停止)转身!(幸运儿转身,而对观 众)思想!
在幸运儿作长篇演说时,其他三人的反应如下:(1)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聚精会神地谛 听;波卓垂头丧气,觉得厌烦。(2)弗接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开始抗议了波卓的痛苦越来越厉害。(3)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又凝神谛听;波卓越来越激动,开始呻吟。(4)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大声抗议。波卓跳起舞来,使劲拉绳子。一片喊声。幸运儿拉住绳子,蹒跚着,喊着他的讲词。三人全都扑到幸运儿身上,幸运儿挣扎着,喊着他的讲词。
幸运儿(施润玖):如鼓奇和瓦特曼的公共事业所证实的那样有一个胡子雪雪白的上帝超越时间超越空间确确实实有在他在神圣的冷漠神圣的疯狂神圣的喑哑的高处深深地爱着我们除了少数的例外不知什么原因但时间将会揭示他象神圣的密兰达一样和人们一起忍受着痛苦这班不知什么原因但时间将会揭示生活在痛苦中生活在烈火中这烈火这火焰如果继续燃烧毫无疑问将使云苍着火也就是说将地狱炸上天去天是那么蓝那么澄澈那么平静这种平静尽管时断时续总比没有好得多……
哥几个读词读到精彩处就把演幸运儿的人抬起来,放在地上,最后都压在他身上了,而幸 运儿仍在喊着他的词儿。周围的人不知道这几个人在这边干什么呢?等待戈多吧。
孟京辉排练片断
更重要的是工作。
我一见到孟儿(泛指年青时代的孟京辉)就知道他又在忙着排戏,准是又排到半夜,才肯罢休。孟儿今年多大了。三百来岁了吧,反正现在在导演系读研究生,这回他排的戏是英国剧作家哈罗德•品特的《升降机》,动员戏文系,导演系,舞美系各路人马组成策划创作组,由表演系的胡军演班,韩青演格斯,两个枪手在一间原来做为厨房的地下室里被一架通往楼上的送莱升降机折腾得成惶成恐、东倒西歪,就是这回事儿。
上楼梯碰见了宝宝,她说没有煤油了,晚上不能下面条了,她现在去买点面包和黄油去。宝宝是戏文学,为了孟排戏顺利,晚上帮他们做夜宵。
“真好啊!真好啊—”本来孟儿以为没煤油了,晚上只好饿肚子了,听我说宝宝去买面包后 ,他说道。
亦乎是酸痛,混身的酸痛、来自于脖根,背部,手腕子,但说不上是疲倦,年青青的,总以为会疲倦呢?于是乎,大脑很兴奋,不再沉缅什么,烟、酒女朋友,或可以使自已感觉良好 的名和利,再这样想,成为工作狂吧,大脑的兴奋,工作的兴奋,兴奋和工作,兴奋的大脑 。
都快凌晨两点了,我同他们一样精神头儿还很大,总是这样,晚上睡得晚,早上九、十点, 亦或是十一、二点才起床,不到吃午饭的时间是不起来的,晚上九、十点才开始工作,一气儿到第二天凌晨二,三点。
孟儿第二天上午要向系里的老师汇报演出,可今晚上不管大家怎么努力也只排了一半,还有 一半什么时候练呢?明一大早七点钟起来,八点钟正式排,我觉得这个决定可行性不大,现 在都快三点了,这些习惯于中午起床的人如何能消受得了七点起床的痛苦?
倒是我早晨七点半起床了,我总是能起得早些,在家里,在这里也是。我很怀疑他们是否已经起床,但我还要到地下室看着,万一他们起来了呢?校园里很静,我是这样认为的,整个 大楼很静,确实很静,确实能所见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地下室也会很静的,我确信地下没 人!没人!这些家伙一定都在睡懒觉,一定,他们总是这样,中戏的男生总是这样的,但我还是走近地下室的门。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吓我一跳,太阳也许有时会从西边出来的孟儿坐在小桌中间, 胡军和韩青二位扯起喉咙在喝孟儿冲的雀巢咖啡,“喝点雀巢,听点摇滚乐,再加上点知已知彼(即咖啡伴侣)”(用天津话说好听)他俩是扯起喉咙漂亮的喉咙喝的,咚咚的。
“好,现在开始排后面几段吧。”(孟儿)
“如果有人敲门”(班)
“对,如果有人敲门”(格斯)
“你就站在门背后”(班)
“我就站在门背后”(格斯)
“他一进来,一定会看到我”(班)
“一定会看到我”
“对,一定会看见你”(格斯)
“我掏出了枪对准了他”(班)
“对,你掏出枪对准他”(格斯)
“他一定会转身。”(班)
“对他一立会转身”(格斯)
“他看见了你”(班)
“他看见了我,”(格斯)“啊—”格斯惊恐地靠在了墙上,而班的枪正对准了他,那假想的客人并不存在,而格斯地大叫:“班,你还没让我掏出我的枪呢?”班楞了一下,把枪缓慢放下,“哦,我忘了。”“你从不忘这些细节的”格斯惊恐地望着班。
韩青惊恐地望着胡军、孟儿打断了他们俩、胡军和韩青说:“刚才那一下子,还真把我吓得够呛!”
两个是吓得够呛,班和格斯是吓得够呛,恐怕只有这样,戏才能好。
汇报演出很成功,在这里:
演出者有话说!
没事干就想排个戏我们找到一个地下室觉得班和格斯就象我们我们就生活在地下室挺有意思排了好几次等了老半天突然发现许多东西都陌生于是我们问我们干了什么爬出地下室我们还是觉得很愉快我们找到许多照片我们拿去放大复印我们把它贴在墙上我们看他们他们也看我们 一声不吭后来我们合了影我们傻笑拿出照片给大家看我们还有话说我们还没说完我们没完。
一九九零年农历二月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