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到过俄罗斯的人，对那里的警察们大多印象欠佳。他们派头大、脾气大、胃口大，谁都惹不起。我们这次到俄罗斯采访，算是略有领教。

刚到俄罗斯时，每次上街，只要遇到俄罗斯警察，带路的中国朋友早早就领着我们绕道而行。开始我们还不明白，为什么要绕开警察呢？我们身份清白，又没有干违法勾当。但当地的中国人总是说：离他们远点，少惹麻烦。还给我们绘声绘色说了许多俄罗斯警察故意刁难外国人的故事。

很快，我们自己也有了切身体会。

有一天，我们的采访车队从莫斯科出发，前往托尔斯泰的故乡图拉市。我们的采访车队一共是四辆黑色的“长城”牌越野车，车身上都贴着醒目的标识，是用中俄文写的：“中俄建交60年——聚焦俄罗斯”。标识做得很漂亮，也很气派。我们这样做的目的，也是听了俄罗斯朋友的建议，据说可以减少俄罗斯警察找麻烦的概率，因为对友好国家的记者他们还是比较客气的。

那一天，我们的车队刚刚开出莫斯科市区，行进在高速公路上，突然看见一位大个子警察出现在高速公路的内侧，冲我们的车队一挥手。给我们开车的俄罗斯司机立即减速、停车，我们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只好看着给我们开车的领队阿廖沙慌慌张张地下车，向路边的警察大哥跑了过去，我们在车上忐忑不安地等着回信。不一会，阿廖沙笑嘻嘻回来了。我们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没事了。我们更奇怪了，没事拦住我们车队干吗？阿廖沙说：这位警察只是好奇，把我叫过去问问，“聚焦俄罗斯”是什么意思？我们一听，都乐喷了！就为了满足自己这点好奇心，居然在车水马龙的高速公路上，把外国人的车队拦下来？！坐在一边的一位中国留学生跟我说：不习惯了吧，人家俄罗斯警察就是这么“大牌”，就有这么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说太长见识了，北京的警察尽管也很牛，可绝对不敢在大马路上这么耍威风，除非他想下课。

这件小事让我们对俄罗斯警察刮目相看。

不几天，我们又跟俄罗斯警察发生了一次遭遇战。这次遭遇战，发生在莫斯科机场。那天，我们采访组一行10人要从莫斯科飞往圣彼得堡采访。在莫斯科机场进行安检的时候，速度非常慢，因为除了我们带的所有行李、设备要一一检查之外，每个人还要把自己的腰带、鞋子等全部脱下来，放在安检设备中过一遍。在安检的时候，只见一位穿着制服挎着手枪的俄罗斯男人，站在我们的身后，手中摆弄着着我们所有人的护照。陪同人员悄声告诉我们：他是机场的海关警察，这些人很黑的。

安检结束后，这位警察先生走到我们跟前，告诉我们：你们不能去圣彼得堡了！我们大为吃惊，为什么？他说：你们的护照有问题。我们拿的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发的公务照护，入境手续齐全，能有什么问题啊？我们问他到底有什么问题？他说你们是不是曾经去过叶卡捷琳堡采访？我们说：是啊，我们去过那里，是采访上海合作组织在那里召开的元首峰会。这位警察说：那你们从叶卡捷琳堡回到莫斯科之后，为什么没有及时办理落地签证？这是违法的！

在俄罗斯境内，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采访，还要办“落地签证”？我们一头雾水，因为不懂俄罗斯法律，赶紧询问随行的俄罗斯朋友和中国留学生。他们告诉我们，过去苏联时期是有这种规定，要求外国人在苏联境内每去一个城市，都要到当地的警察部门办一次签证，目的是为了管制外国人的流动。但这种规定在今日俄罗斯早已名存实亡了。尤其外国记者在俄罗斯采访，每到一个城市都要向警察机关报备，这实在太麻烦了。陪同我们的俄罗斯朋友说：我接待了许多西方国家记者，从来都不去办这种“落地签证”，也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这个警察肯定看你们是中国人，想要你们的钱！

我们心里有了底儿。好吧，你想黑我们的钱，那我们今儿就过过手。我们先通过翻译告诉这位警察，请他拿出俄罗斯的法律来给我们看看，有没有外国人“落地签证”这条硬规定。这位老兄拿出来一张大纸，翻来覆去也没有找到这条规定，嘴里还嘟嘟囔囔自言自语，意思是怎么找不到了。尽管没有找到法律规定，可他就是拿着我们的护照不还。我想他可能要耗我们的时间，他知道我们比他更着急，怕耽误了航班。一旁的中国留学生说：他们都是这样的，不跟你讲理，只认钱。我说我们并不是心疼这几百美元，这种肆意欺负中国人的行为不能接受，误了航班我们就改签别的航班！

这位警察大概看出我们不太好惹，干脆就不吭声了，但还是不还我们护照。我们的翻译机灵一动，从我这里要了一张照片，递给警察说：你看看这个！这张照片是我们前两天采访梅德韦杰夫总统时的合影。这位警察一看这张照片，又分别跟我们几个人对照了一下，才发现“护照有问题”的人都跟他们的总统合了影。我们的翻译用很硬的语气跟警察说：他们是总统府邀请来的中国记者，你如果想惹出外交事件的话，那你就试试看！

这个警察一时下不了台，沉默片刻，一句话也没说，耸耸肩，把护照还给了我们。

还好，也没耽误航班，我们赶快登机。陪我们的中国翻译说：他就是等着我们塞钱，没想到我们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毛不拔！我说：那又怎么样，并不是每个中国人都有“总统合影”的，他还会讹诈其他中国人的。

到了俄罗斯，警察讹诈中国人的故事听得太多了。俄罗斯警察，特别是莫斯科警察对中国人一直“情有独钟”，特别喜欢“检查”中国人。他们一见中国人眼睛就发光，最常见的做法就是检查证件和护照，然后找出一个莫须有的理由来刁难中国人，逼着中国人拿钱摆平。据说在中国商人比较集中的地区，经常会发生这种事情，警察检查护照时，明明护照是有效的，他却拿着护照不还，公然说护照过期了，你想不想要？想要拿500美金来！许多中国人明知惹不起他，只得忍痛交钱，拿回护照赶快走人。

这种事情发生多了，看到中国人宁可破财免灾、息事宁人，警察们也摸透了中国人的心理，专吃中国人，中国人就成了他们眼中的“摇钱树”、“财神爷”。在莫斯科有一个“中国大市场”，那里有成千上万的中国人经商做买卖，据说，在那一带工作的警察都捞得盆满钵满，肥得流油，成了莫斯科警察眼中的肥缺，他们都争着去“中国大市场”工作。为了能够获得这个岗位，许多警察都要通过向上级行贿才能如愿。前不久，这个“中国大市场”因为“灰色清关”的原因，被俄罗斯政府强行关闭了，这一来让许多警察断了财路，但他们在最后时刻，又黑了中国商人一次。中国商人如果想到大市场里面把自己的货物拿出来，还要向警察交上一大笔钱，好几万美金，才能把属于自己的财物取出来。

俄罗斯警察的腐败，的确是臭名远扬，索贿现象十分普遍，即使对俄罗斯民众也是如此，不送钱许多事情根本办不成，这一点连梅德韦杰夫总统也公开承认。他在接受我们采访时说：俄罗斯的腐败问题已经严重伤害到了社会公平和经济发展，必须坚决治理。我们在俄罗斯街头，还经常看到内容相同的一幅宣传画，一只巨大的拳头砸向一只黑色的皮包，上面用醒目的俄文写着：“遇到腐败了吗？拨打这个电话！”挺吓人，也挺夸张，在莫斯科、圣彼得堡大街上到处可见。不过我觉得如果把打击目标定得再精准一些，可能效果更好，比如“你想受贿索贿吗？那你就来试试！”毕竟，那些手握权力、贪婪受贿的人，才是腐败的源头，应该首先铲除！不知道这些宣传画到底能起多少震慑作用，我们看到的是在这些宣传画下，许多俄罗斯警察依旧自行其是，公然索贿。

也有俄罗斯朋友给我作了另一种解释：俄罗斯警察的工资收入很低，与其它公务人员相比，属于中等偏下的水平，所以许多警察就想着法儿“捞外快”，这样才能提高生活水平。我不知道这种说法是否属实，不过我觉得一个社会的执法人员如果收入太低的话，肯定会出问题，就会出现“见利枉法”的事情。当然，也不能缺少有效的监督制度。

据说这几年情况好一些，“能源经济”让俄罗斯经济开始复苏，公务人员包括警察的收入也提高了不少。另外，对警察的监督也在加强，也时常会收拾一些害群之马。有意思的是，许多中国人也学会了对付警察，有的当地中国商人还给我们“传授经验”说，如果遇到警察故意刁难你时，你就装作一句俄语也听不懂，任凭警察说什么都冲他傻笑。这样他对你也没辄儿，最后也只能放你走。只要你有耐心，就跟他打“消耗战”。